那一年在工地过春节
——摘自王亚平纪实长篇小说《彩云之路》之120

【 120 】
申丽琴终于踏上了春节回乡探家的路程。
这场假请得一波三折。先是自己想回去又不想回去,领导说批假又说不批,说不批又批了。最后说,既然你妈打电报说病了,那你还是回去一趟吧。
等到意见一致了,这边车又不好找了,好不容易找到车,这天公又不作美了。这不是,这几天预报说有中到大雪。

司机们也没几个敢接这种凶多吉少的活,尤其是这趟活儿中间还横亘着一道绕不过去的雪峰天险。
昨天一整天都是阴沉沉的,刺骨的寒风中夹杂着似雪似冰的细雨。
第二天,脸色像天气一样阴沉的刘世杰一面翻着白眼看着天空,一面犹豫再三,终于硬着头皮上了路。

这场下了几颗冰豆子,又飘了几片雪花的雪终究还是没有下起来。
可在雪峰山上就不一样了。
即使是在稍冷一点的天气,山下还没有下雪的迹象,但山上已经是雪花飞舞、满树晶莹了。
刘世杰驾驶着比老牛车快不了多少的罗马大货车,哼哼唧唧地行驶在蜿蜒陡峭的雪峰山的盘山公路上。
这一路上,他们不断地看到翻倒在路边或山沟里的汽车。
这些车中大多数又是从对面驶来的车,真是应了那句话:上山不难下山难。
翻倒的这些车中,有些损坏程度不严重,仅仅是侧倒在路边。有些就可怕了,从数百米的陡坡上冲向了山底。
据那些围观的老百姓说,还不知道找不找得到渣渣。就算找到了,那惨状肯定也是怵目惊心的。
车过大坪,天色陡然转暗,接着又纷纷扬扬地下起小雪来。
还不到吃下午饭的时间,可是在路上行驶的汽车全都无一例外地打开了大灯。
按理说,在这样的风雪天气里,打开大灯并不能使能见度增加多少。最主要的作用是让相对驶来的车辆能尽早地发现自己,安全会车,避免交通事故。

刘世杰转过头,见申丽琴歪在坐垫沙发上,伴着均匀的发动机的嗡嗡声已经恬然入睡了。
甜睡中的女孩唇红颈白,嘴角翘翘的,显得特别的妩媚可爱。
她在睡着的时候还不时会哼上一声,好像在跟人撒娇。
随着呼吸,她的胸,我老天!她的胸……刘世杰觉得心在胸膛里狂跳了几下,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不能再看了,再看肯定要出事故,不是翻车就是撞车!
快到大坪镇的时候,刘世杰还是轻轻地推醒了申丽琴。
试探地和她商量:“你看这天气,再这样走下去很危险,要不我们就在大坪住一个晚上,明天不下雪了再走?”
申丽琴揉揉眼睛,看了看外面,哼哼着说:“莫住了啰,刘师傅吔,我只想早一点回去了。再说,谁知道明天雪停不停?要是明天再结冰呢?”
刘世杰一想也对,下一夜雪,再刮一夜风,到第二天路面肯定结冰,到那时候就更没法走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从大箱底下的工具箱里拖出一副防滑链条来,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给前后轮胎装好了防滑链。
他用力搓着冻僵了的双手,钻进了驾驶室,拿出一块很干净的抹布来擦手。
这个人有一点好,他的驾驶室里总是干干净净的,衣服也总是穿得整整齐齐,以至于不少人都带几分讥讽地喊他“城里人”、“相公”。
他把手擦干净,又朝手心猛哈了几口热气,说:“那我可就走了?咱们这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小卒子过河,只有进的地,没有退的路。你要想好了,万一要有个什么……你可别怪我。”
开车人最忌讳说“出事”。
刘世杰也不例外,他能说到这个程度,说明内心已经很担心了。

申丽琴眼睛都没有睁开,胡乱挥了挥手,说:“走啰、走啰,罗嗦!”
刘世杰说:“小申,你这么急急忙忙地赶回去,到底有什么事嘛?”
申丽琴说:“我都告诉你一百遍了,我妈妈病了,病得蛮恼火。”
刘世杰说:“这些恐怕都是借口吧?我看你主要是想回去过个春节。”
申丽琴说:“废话,你不想回去过春节呀?我是想。去年在铁路上过的那是什么春节呀,真是气死我了!”
刘世杰说:“铁路上那叫什么春节,还美其名曰:‘革命化春节’。哪那能跟家里比!”
申丽琴说:“哎哎,你能不能把你这个吹热空气的东西再开大一点?我冷死了。”
刘世杰吃了一惊:“我都觉得有点热起来了,你还冷?我看不是你妈妈有病,是你有病!”
一边把暖气开关再加大了一档,呼呼的热风立刻扑面而来。

申丽琴有气无力地说:“是我有病。我这脑袋昏昏沉沉的,只想吐。”
刘世杰说:“那是晕车。别紧张,放松一点就没事了。”
申丽琴说:“放屁。我从来不晕车。”
刘世杰伸出手在女孩的额头上试了一下,吓了一跳,说:“你确实有点发烧,真的是……病了?”
申丽琴哼哼着说:“病还能装得出?你装给我看看。”
“这可怎么办?”刘世杰嘴里嘀咕着,心里一着急,踏油门的脚就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车速慢慢加快了。
这时候,夜幕像一张黢黑的大网,刷地一下就拉了个严严实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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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献给春节坚守岗位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