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作者:成永青(陕西)
母亲年纪大了,总喜欢孩子们陪在她身边,特别是那次大手术后就更需要人照顾,现在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人。我们几个孩子都上班,公事家事很繁忙,很多时候实在脱不开身。本想找人照顾母亲,可她坚持不要,说她又不是不能动,没必要找别人,最后就商定我们四个孩子照顾母亲。那年母亲出院后身体非常虚弱,按照医生吩咐饮食要少食多餐。她一天要吃好多次饭,每次只能吃一点,而且只能吃容易消化吸收的食物。我给母亲做的黄豆炖猪蹄医生说很有营养,母亲吃着说着,说我炖得很烂,很绵软,汤喝着也很香。她吃得很认真,很仔细,每吃一口就细细地嚼着,不时用勺子喝几口汤,好像在慢慢品味。这时我总要逗趣地问她好不好吃?母亲就看着我说:“你不看是啥人做的,能不好吃吗?你什么饭都能做,怎么会的?小时候我也没教过你呀!”我就看着她说:“你也不看我是谁的女儿,做饭还用教吗?”往往这时我和母亲就都笑了。母亲不管吃我做的什么饭,都露出十分满足的表情。坚强的母亲似乎淡忘了病痛的折磨,很用心地品尝着我给她做的每一餐,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每每这时,我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如沐春风。现在北方的冬天什么蔬菜水果都有,买回来的水果有些凉,我用温水把龙眼洗净后再用热水暖一暖,摆到母亲专用的果盘里,端到她的小饭桌上。母亲身体弱,怕上火,每次只吃五六个,一斤龙眼够她吃两三天。不管是饮食还是水果,母亲都吃得津津有味,她惬意的样子让我感到很轻松,很开心。每每这时,我的心情也是极好,不由得就笑了。经过我的精心护理,母亲身体渐渐恢复,能自己下楼去广场上散步了。她和大叔大妈们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晒着太阳,说着家常,意深味长地说着从前的事,说着现在的事,到吃饭时才回来。每天下班一进门我就急切地喊一声妈,听到母亲应声,我心里便即刻坦然了,开始洗手做饭。有一天中午下班,进门后没听见母亲应声,我赶紧看了每个房间,不见母亲我就一下子着急了。打手机,响了,在家里,她没带。我想她可能马上就要回来了,于是赶快做饭。
母亲现在能吃我做的扯面了,她最爱吃我做的软扯面,柔软的面推得稍微薄一点,用刀划出两厘米宽的条,轻轻一拉,面就扯好了。这样扯出来的面条薄薄的,表面没有直接擀的那么坚硬光滑,而是略微有些粗糙,很吸调料,软而合口。柔软的面条一筷子就能全部捞到碗里,没有一个碎面头,浇上炒好的西红柿汤汁,放上黄花木耳等时令蔬菜,再放上一小勺臊子,挑起来轻轻一搅,就飘出香味来。我把做好的面条放到母亲的小饭桌上,饭做好了,可母亲还没有回来,夏天的中午这么热,她能去哪呢?我心急如火,赶紧打着伞下楼去找,在小区里外找了几圈也没看见母亲。我心里乱极了,担心她天热晕倒,又匆匆往回跑,一口气跑上楼,开了门还是不见母亲,这可怎么办?上哪去找?偏偏今天她又没拿手机。正当我心急如焚时,却惊喜地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我赶紧跑过去开了门,母亲满脸通红的拿着钥匙进来了。我埋怨的说天这么热,你跑哪去了?晒晕了怎么办?你也没拿电话,我都快急死了!母亲笑着说你急什么?我又没糊涂,能走散吗?我和几个大妈坐在河边树下说话呢,风吹着,看着水,很凉快,她们回去吃饭了,我才回来了。母亲说的河边可以说就在小区院子,这条河紧挨着小区,这个小区是开放性的,没有围墙,靠西边的业主离河仅五十多米。整个小区就在河边,还正对着河中断崖处的瀑布,透过窗户就能看到,白天夜里都能听到瀑布声。特别是空山雨后,秦岭山的水滚滚而下,涌入河道,波涛汹涌,激流奔腾,瀑布处浊浪排空,涛声隆隆,涌起阵阵白雾,弥漫空中,那雄浑的气势不亚于壶口瀑布。我说饭好了,也不烫了,你快吃吧。母亲洗了手就坐在她的小桌前,一碗带汤的软面条已经凉得温温的,吃着正好。母亲挑起面“吸溜吸溜”吃着,说很好吃。我说你是饿了,才觉得好吃,喜欢吃我就给你做,想吃什么就对我说,我是你的孩子。你以后出去带着手机,找不到你我着急。母亲笑着点点头,还不停地说能丢了吗?能丢了吗?自从母亲出院,我就负责照顾母亲,饮食起居,带她看病,已经几年来了。期间石家庄的妹妹逢年过节早早地赶回来看望照顾母亲。妹妹和家人在每年春节大年初一晚上坐车,初二早上就到了宝鸡,她拉着沉重的行李箱,给母亲和我们带回很多东西,吃的用的都带来了。妹妹一进门就喊妈,顾不上喝水吃饭就坐在母亲床边,拉着母亲的手兴奋地说话,困得睁不开眼了还不想躺下。
晚上,妹妹睡在母亲身边说着话,就像小孩子依偎着妈妈,嘴里说着话,眼里闪出了泪花。妹妹变着花样给母亲做饭,母亲吃着各种各样的饭菜,尝尝这个,尝尝那个,吃着说着,一脸的幸福。妹妹给母亲穿上她买的时尚艳丽的大花棉服,围上漂亮的丝巾,左看右看,给母亲拍照,我们都说好看,母亲就笑了。春节过后妹妹要回去上班,对她来说陪母亲的日子比较短,她对母亲的爱更是有增无减,不管风霜雨雪,她每天都要去一趟超市,买回很多东西,给母亲买,给我们买,花钱如流水,给家人花钱很是舍得,远远超过了她自己。她回来时归心似箭,回去时恋恋不舍,每次都是这样,走出门频频回头,忍不住掉下眼泪。夏天,七月份宝鸡就很热了,镇上的老家却很凉快,弟弟就开车把母亲送回老家。母亲住在大哥的新房里,睡在专为她砌好的大炕上,听着院子里传来的鸟鸣,吹着田野里飘来的清风,过着舒意凉爽的田园生活。早晨,母亲走出大门,站在门前的路上,看着一望无际的田野,看着蓝蓝的秦岭山,看着千河银色的水面,田野里的风吹过来,掀起她的衣角,吹动着她的白发,一阵清爽。母亲在村上也算高龄,乡亲们来看她,说着宽心的话,母亲也去他们家里串门,说从前,说现在,很是开心。傍晚,夕阳西下,母亲坐在躺椅上,看着天边的晚霞,吹着轻柔的晚风,想着今生走过的路程,有时想着想着就含着泪笑了。到了秋天,天气渐凉,大嫂给母亲烧着热炕,温热的大炕睡上去不燥也不凉,温温的,正好。深秋时节,弟弟就接母亲来宝鸡,还是我照顾陪伴她。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母亲给我说我已故多年的父亲叫她,她要走了。梦中的我当时就觉得这是个不好的兆头,母亲可能要离开我们,我急得哭了。母亲叫醒了我,醒来时枕头都湿了,我难过地哭泣着,停也停不住。母亲却笑了,她说走了就走了,你哭啥?我把你们都拖累的,走了你们就轻松了。我只是哭,说不出一句话。
大哥常年在外,只有过年才回来,他整天守在母亲身边,看到一年不见的大哥,母亲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说一年了她还没见她的大儿子呢,激动得落下泪来。大哥说一会话就让母亲休息,母亲睡着了他就陪在旁边看着,一刻也不离开,等着母亲醒来。大哥给母亲做爱吃的饭菜,母亲吃着大哥为她做的饭就笑起来,看着大哥说你回来真好。如今,母亲住在妹妹在宝鸡所购的小高层洋房里安然地过着她的晚年,为了照顾母亲,妹妹暂时不上班了,放弃待遇优厚的工作回到了宝鸡。她说,母亲只有一个,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干,没什么的。双休日,我和孩子去看母亲,孩子带着为母亲买的金耳环银耳环,金手镯和好吃的。母亲看到我们很高兴,孩子给母亲戴上耳环手镯,一样一样试着,拿着镜子让她看,母亲开心地笑了。她给孩子说婆都快死的人了,你花这些钱干什么,可惜了。孩子说可惜什么呀?我就一个外婆嘛!别人都戴,你也戴,戴上就好么。母亲笑了,我们也都笑了。自我工作以来,最好的东西都买着先给母亲吃,哪怕再贵也要买一点让她尝一尝。母亲吃着,一样一样说着口感和味道,高兴的样子真是舒心极了,每每这时我就很开心,也觉得很快乐。又到了双休日,我要去看母亲了,又能看到她舒心的微笑了……

成永青,笔名蓝洋,陕西省宝鸡市教师;系现代作家文学特约作家;喜欢文学中的生活,喜欢生活中的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