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小蕊,初中语文老师,热爱生活,喜欢读书,喜欢爬山,喜欢把简单的生活过的有趣点。
婆婆走了
大寒节的深夜,卧床一年的婆婆实在扛不住,就离开了我们,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她不舍的尘世。她走得很平静,很安祥,好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一丝痛苦的迹象,但仍留给我许多无法弥补的遗憾。
在她卧床这一年里,老公姊妹五个轮流回老家,伺候她的日常生活,只有我很少看望她,一是老家距离远,二是因为工作实在忙,加上孩子小,天天需要我接送上学。每次抽空回去,她都会拉着我的手可怜巴巴地说:“你可回来了!娃呢?娃呢?”她只有我家这一个孙子,对于旧时代里长大的她,重男轻女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所以这个孙子是她的心尖。也所以,每次回去我必带上儿子,好不让她失望。儿子每次到家,总是先摸摸奶奶的脸,再抱抱亲亲奶奶。他从不厌烦奶奶的唠叨,她说背痒痒,儿子就给她挠。她说拽拽胳膊,儿子就给她拉伸拉伸。
只要回去,她是从不让人停歇的,包括所有人。她不停地叫你的名字,不停地使唤你,一刻也不停息,甚至让人厌烦。但后来我渐渐明白了,一生倔强的她,突然失去了行动的自由,整日面对四壁,面对天花板,面对漫长的时间,想翻身又动不了,想抓痒又挠不到。内心的孤独、恐惧每天都在生长着,疯狂地生长着,她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话语把她的亲人召唤到身边,以此去打发她寂寞可怕的分分秒秒。
可惜,我明白的早,付出的却太少。期末考试完,我每天带儿子回老家探望她。她早已瘦得皮包骨头,本来个子就小的她,现在好似成了一个小孩。她有时会迷糊得不认识人,但每次看到我们,眼睛里都会泛着光亮,特别是看到她的孙子。每次到家,儿子就先去摸摸她的脸,叫一声奶奶,再给她抓抓背,她会暂时安静下来。记得那天中午,我用牛肉汤给她做了鸡蛋面汤,喂她吃了一半,她就用尽气力叫:“小哲,我想吃肉,我想吃肉!”我知道,她嘴巴馋了。一直以来,婆婆是有口福的,她爱吃荤的,儿女们都很孝顺,每天肉奶蛋从没有断过,但上个月高烧后,虽然治住了,舌头却出了问题,只能吃流质食物。我想剁点肉末做饭,三姐说,试过,咽不下去。我只好作罢。饭后,她说头痒,我也不敢给她洗,老公说她已受不住一丁点儿的折腾,我也只能作罢。多想回到十年前,像以前那样,每周带她去学校的大浴室里,给她从头到脚美美地洗个够!现在只能用热毛巾给她擦擦脸和脖子,觉得她脸很干,就用随身带的护手霜给她抹了一遍。婆婆一生是不用任何化妆品的,她以前很讨厌那些香味,如果谁抹了护手霜之类再给她拿吃的,她是绝不会接受的。我确定我带的这种很清淡,所以才给她用。她好像很享受,我就笑着问她美不美,她眼睛里闪着光说:“美,美。”随之,眼角涌出了泪水。
第二天回去,在家照顾她的三姐说,早上洗脸,她死活不让洗,还不停地说:“别洗别洗,昨个小哲给我抹了霜。”我听了鼻子一酸。我知道,婆婆是在用她特殊的方式,表达着对亲人的不舍和依恋,特别对我。她每天见到我就重复着一句话:“小哲,你别走,你可住几天,你伺候我几天。”我说:“好,好。”
可我只回去了几天,学校通知开会,我就返校了。返校的那天晚上,她就这样走了,留给我的是深深的愧疚。虽然平日里总是想着回去的次数少,那就让每次陪伴的质量高一些。可现在,我只能摸摸她冰冷的脸,叫一声妈,也只能让儿子摸摸她冰冷的脸,叫一声奶奶。那以后呢?没有以后了……
婆婆:华芝兰,终于2021年大寒夜,
火化于腊月19日晚七点四十,
葬于腊月20日早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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