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魏青梅,山东省烟台市招远人,烟台市散文学会会员,有多篇小文散见于媒体网络平台。喜欢绘画,喜欢一切关于美的东西和事物。心语:愿时光不老,我心依旧,用挚爱的文字记录生活点滴,描述人间美好!
回家的路有多远
文/魏青梅
好友香姐是哭着跟我结束一个多小时的语音聊天的,我也听得泪眼婆娑。
两个多月前,香姐跟我道别,说要去上海儿子那儿小住一段时间,初定一个月即回,前提是,不受疫情影响。结果,两个多月过去了,眼看着春节将至,香姐的回家路却变得曲折。

香姐的丈夫是四年前因病突然离她而去的,俩人虽吵吵闹闹几十年,却不是一般的恩爱,可以说香姐是被丈夫宠溺了一辈子的女人。丈夫的忽然去世对她是个不小的打击,好久走不出来,每天都是在自责中艰难度过的。至今,家门口都摆放着丈夫的一双皮鞋;她保留着丈夫的手机,经常拨通那个永远不会有人接听的电话号码,只要铃声在响,就能感觉得到丈夫的存在;每晚临睡前,得默默地在心里跟丈夫说说悄悄话,只要哪一个晚上睡得安稳,一定是丈夫来到她的梦里与她团聚了。
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是很难理解香姐两口子之间那种深情厚爱的。当然,对于她的痛我也就不能感同身受,我所能做的,除了开导她别无他法。所幸,香姐有一个特别优秀特别孝顺的儿子远在上海,却时刻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她。这次去上海,就是因了儿子千万次地威逼利诱而成行的。因为常年独居,生活饮食不规律,且心情低落,香姐的身体略有小恙,儿子不放心,预约了专家领她去彻查一下。

这几年,儿子百忙之中抽时间领着香姐游览过上海周边各处名胜景观,每到一处一她都会自言自语:如果你爸在的话……儿子总是悄然把话题转移,免得她伤心。此次来到上海也没啥可看的了,除了去医院看病取药,就是回家煎药服药。她一边看着沸腾的药锅一边想,如果丈夫在,这时候站在这里给她煎药的就是他了,而她,肯定翘着二郎腿斜倚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电视呢。
原订的一个月早就过去,星移斗转,汪:卜两个月都过完了,中药还得继续吃,为了回家的时候少带一点,只有在上海多待些日子了。转眼之间到了腊月初二,那是丈夫去世四周年的日子,香姐烦躁不安,情绪低落,她认为丈夫正孤零零一个人待在老家无人问津,便难过得暗自垂泪。她本是个性格开朗之人,如今却变得敏感而脆弱,这是我没想到的。

腊月初六是香姐两口子的结婚纪念日,丈夫生前的工作性质以出差为主,但无论如何,每年的腊月初六都会赶回来一起庆祝,风雪无阻。而今,香姐一个人看着窗外陌生的大上海,喃喃低语:今年你赶不回来了!以后的这一天,你永远也赶不回来了!泪水夺眶而出,声音开始颤抖……
快过春节了,香姐说,她要回家过年,得回去给丈夫上坟。遵照疫情防控要求,提前向户口所在地报备,并详细寻问了政策。居家隔离还好,如果集中隔离就有点麻烦,因为回来以后仍需每日煎服中药,间断了就等于前功尽弃。有关人员和相关政策都表示,她所居住的小区不是疫区,居家隔离即可,儿子当即给她订了动车票。
高高兴兴收拾行囊,儿子送她满心欢喜登上了回家的火车。身在车上,心像长了翅膀已经飞回了离开两个多月的家乡,不出意外,今晚就可以看见华灯初上的小城了。那是她居住了五十多年的城市,那里有她的悲喜过往,有她的好友亲朋。当然,还有她的爱,虽然丈夫与她天人永隔,她的爱却从未停歇,小城的某一条常走的马路边,某一个街的转角处,某一条长椅上,都留有他们俩美好的印记。想到这些心里五味杂陈,更加归心似箭。
突然,手机铃声乍响,惊回了香姐的思绪,电话是家乡的居委会打来的,通知她回来以后需直接进特定酒店集中隔离。她一听就懵了,不是说不够隔离条件吗?怎么又变了?软话说了一大堆,对方始终坚持秉公办事的态度,疫情面前,容不得半点人情,作为守法公民,除了服从还是服从,毕竟疫情在不断地变化,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是怎样的局势。香姐强忍着泪水给儿子打电话,儿子建议找一个大站下车,给她订票折返上海。车行至连云港站,她从行李架上拖箱子,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蒙住双眼,她抓了几次都没抓住箱子,邻座的年轻人热心地帮她取下来。
火车停靠在连云港站,香姐流着眼泪拖着行李箱从火车上走下来。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和涌动的人流,没有温度地呈现在眼前,那种恐惧和无助瞬间袭击了她脆弱的神经,没有人注意她的存在,那一刻,一种被世界,被家乡抛弃的悲凉冰得她瑟瑟发抖,然而,为了配合疫情防控,自己这点委屈就跟一粒微尘一样微不足道。好不容易等到火车再次开动,泪水陪了她一路。当她相隔仅仅几小时以后,再次回到上海站,细心的儿子微笑着张开双臂抱紧了她:欢迎妈妈回家!就这短短的一句话,惹得香姐泪如雨下!这泪水里有委屈有宽慰,更有回不去的乡愁。
香姐每天关注疫情政策,归乡之心始终如前,那日,犹豫再三,拨通了家乡防疫总指挥部的电话,人家态度亲切和蔼,说根据防疫政策,她够不上集中隔离条件,回来以后自觉居家隔离即可。香姐拿着手机的手不听使唤地抖了一下。

儿子说,重新给她订票回家,相比于以前对回家的期盼与喜悦,此次她居然有点恐惧,她担心行至半路,又被迫停留在某一个陌生的地方,那种崩溃与无助更勾起她对丈夫的思念,而且愈演愈烈!
窗外的异域风景她有点看腻了,那些绕舌的上海话香姐总是似懂非懂,家乡熟悉的一景一物,虽然看了几十年,却始终看不够。她的梦乡永远是家乡的小城,最亲切的语言也永远是土得掉渣的家乡话。所以,她就开始跟我聊天,以解思乡之苦。聊着聊着,就又哭成了泪人。
年根将至,疫情不断变化,香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踏上回家的路,能不能顺利回家,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希望疫情早点过去,祈愿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