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叙事诗〕
毕莫扽——我懂
尚丽清
夜晚 单于的大帐
几盏油灯的小火苗
忽明忽暗地跳动着
昭君侧身伏在
铺着兽皮的床榻前
用两只小手紧紧地握着
床边的那只大手
面容像秋霜过后的花儿
无比憔悴
脸颊贴着皮褥子的那侧
兽毛一绺一绺地卷着
微闭着的眼角
泪水断断续续地淌着
这样的守候已是数日
爱相随 她乘着勒勒车
永远地辞别了繁花似锦的长安
嘎吱吱 嘎吱吱
勒勒车绕过一道弯
穿过一座山
迎亲的队伍彩幡飘飘
染醉了一座座山
穿过一座座山
绕过一道道弯
昭君粉黛渐渐暗淡
单于伸出右臂
轻轻地搂住昭君
左手从蒙古袍腰带下
取下一个小巧的羊皮袋子
憨憨地笑着
在昭君脸前晃晃
伸手掏出一块奶酪
单于轻轻咬了一小块奶酪
将大块奶酪递到昭君的唇边
浓浓的奶香随着鼻息沁入心底
昭君倦怠微闭的双眸缓缓睁开
单于满目慈爱地看着她
“毕西力格” 轻声地：“毕西力格”
昭君娇羞地张开红唇
咬了一小口
浓浓的奶香由唇齿间
直奔心田
单于就这样举着手
昭君靠在单于怀里
一点一点慢慢吃着
勒勒车分外平稳地移着
浓浓的奶香中
昭君第一次体味到了
彪悍的单于那柔软的爱怜
后宫佳丽三千被冷落
昭君第一次拥有了
被一个男人深爱的感觉
两只小手握着的那只大手
猛然抖动了抖动
昭君一激灵抬起伏着的脸
爱怜地端详着这张长满胡须
也遮挡不住高高颧骨的脸
尽管颧骨上的红晕成了灰褐
昭君泪水再度涟涟
颠簸的旅途蜿蜒曲折
当嘎吱吱的声音不在耳际时
昏昏欲睡的昭君
只觉得四周一片白亮
两只大手抱起她
犹如抱着一只可爱的羔羊
勒勒车旁一匹好高大的枣红马
单于抱着她竟轻轻巧巧地上马
单于一手紧搂着昭君
一手抖动马缰
重峦叠嶂瞬间被甩得远远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展开铺天盖地的绿地毯
迎接王妃的下嫁
单于双腿猛夹马肚
高大的枣红马在绿地毯上飞驰
昭君娇小的身躯稍稍打颤
单于更紧地搂了搂昭君
伏下满是胡须的脸
那高高的赤红的颧骨
第一次轻轻贴着昭君脸颊的时刻
昭君在马背上的战战兢兢
统统躲藏到了单于浓密的胡须间
昭君第一次拥有了
放马飞翔的感觉
马儿的四蹄直奔草原深处
一群群的牛羊惊喜地望着
单于轻轻抱着爱妃
歇脚在姹紫嫣红的花海
单于摘下一朵又一朵花儿
插在昭君的发间
一次又一次憨笑着摇头
单于猛地抱起昭君
在花海中飞速旋转
昭君紧紧地搂着单于
昭君第一次拥有了
人比花海艳的傲娇
大手猛然要从小手中抽出
昭君尽全力紧紧抓着 喊着
毕莫扽 ！毕莫扽！
大手乖乖地再度任由两只小手握着
昭君回头向侍从吩咐
苏太切！苏太切！
片刻后热气腾腾的奶茶
一小勺一小勺送入单于口中
单于面色微微泛红
单于均匀的呼吸中
昭君体力不支也渐渐入睡
一轮明月如一大碗奶酒
单于在蒙古包外设宴
桌上是满满当当的奶酪、果条
单于轻轻挽着爱妃昭君
大手指着桌上憨憨地笑着
昭君的眼泪瞬间涌出
满满当当的奶酪果条中间
好大好大的月光
周围好多好多形状不同的月饼
单于拿起桌上雕花的羊皮袋
咕咚咕咚倒满两大碗
递一碗给昭君：“孙乃阿力克”
憨笑着仰头一饮而尽
甜蜜梦乡间的昭君
手心被用力地抓着
昭君再一次挺直身子
单于的头扭动着
昭君的泪水在大手上滚动着
哽咽着：毕莫扽 毕莫扽
单于的大手在两只小手间
渐渐地没有了丝毫动静
昭君放声恸哭：毕莫扽——
脱下丧服的昭君
缓缓地梳妆
缓缓地穿上新娘的衣裳
草原的高天
长调“毕莫扽”盘桓回响
一群大雁跟在送亲的队伍后
随齐鸣的鼓乐歌唱
爱相随 毕莫扽
毕莫扽 死相许
一句“我懂”
随雁群飞往香溪
2021.1.20修改稿
2021.4.16定稿
作者简介
尚丽清，文学爱好者。有诗文集《偷一个太阳给自己》（1999年）、诗集《送一个月亮给知己》（2004年）、诗文集《踩着落叶走过》（2018年）。偶尔写点微型小说、微剧本等，入选多种文集。文学评论，在各种平台发表。2002年发表于《内蒙古电大学刊》的《中国的“诗体小说”》荣入“知网阅读”“道客巴巴”“掌桥科研”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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