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现代言情小说·孽火流年|第一百四十章·入土为安
没想到一切事情会这么顺利。我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提着东西加快脚步向山上的庙里走去。
回到庙里,陆承峰还是那样躺在那里。我默默地来到他身边坐下,心中又悲伤起来,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静坐了半晌后我起身开始整理他的衣服。
哥生前爱干净爱整洁,如今也得给他弄得好好的,好让他在轮回的路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我从水壶里倒了水给他擦了脸和手,把新买来的内衣给他换上,然后拿过包裹找出他原来的几件衣服。我的目光停留在一套银灰色暗色条纹的西装上面,这套衣服是我开成衣铺那时给他做的。那时的西装刚从一些发达的沿海城市传到这里,在一些上流社会的先进人士,青年学生、教师之中掀起一股穿西装的热潮。陆承峰身材高挑瘦削,是非常适合穿西装的体型,他因为每日在前厅接待顾客,我为了做宣传广告,用当时店里质地最好的料子给他做了一套带马甲的驳头西装。陆承峰当时还有点舍不得做,但是为了做广告,最后也就同意了。衣服做起来,里面配了白色真丝的衬衫,酒红色的领结,衣服穿在陆承峰身上和穿在模特模型的身上是不能相比的。俗话说得好,人配衣衫马配鞍,陆承峰把这套衣服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而这套衣服也把他的气质提升了几个档次,惊艳了多少目光,穿上这套衣服,让他神采奕奕,帅气极了。记得当时来店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一下子多了起来,她们有来给自己做衣服的,也有来给家人定做衣服的,还有好多年轻人也照着陆承峰这套西装的面料和款式定做了不少衣服,店里的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我曾戏谑陆承峰说这些大姑娘小媳妇都是为了看他而来的,陆承峰当时还羞红了脸,惹的我哈哈大笑。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给陆承峰把衣服穿好,把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他安适恬静地躺在那儿,一如平时睡着了一般。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他。曾经在一起的时光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中。我仿佛又看到霁月清风的他在月光下吹箫的情景,萧声凄清悠远, 回旋婉转。那首《细水流年》的曲子被他吹奏得如泣如诉,幽怨缠绵。“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
我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意,我知道他曾经多么希望在细水流年中,繁华落尽时,与我相伴到老。而他知道我没有放下心中的心结,就这样默默守在我身边,关心我,爱护我。他爱到不动声色,念到自然而然,痴到清心寡欲。无论是追随我到海角天涯,还是偏居一偶,他都甘之若饴,无怨无悔。如果一直这样走下去,我想我有一天也许会敞开心扉接纳他的,和他相伴到老,平平淡淡地走完这一生。然而造化弄人,如今却是阴阳相隔⋯⋯
晌午过后,棺材铺老板给找的两个挖墓的工人用一辆板车拉着棺材来到庙外。一上午他们已经把墓坑挖好了,此时拉着棺材过来,是帮我入殓了陆承峰,然后拉着棺椁去墓地。
棺盖徐徐合上遮住了我的目光,遮住了陆承峰绝世的容颜,他这一生就这样画上了句号。我形同木偶般一路撒着纸钱跟着板车向墓地走去。
墓地离小庙有一里多地,在西面的山脚下一个坡上。这里的地势七高八低,杂草丛生,土质也是以沙石为主,许是因为土质太差无人耕种才做了穷苦人的坟地。
挖墓的工人给选了一块稍微平整向阳的地方挖了墓,我看了还算满意。
我们到了不多时,刻碑的也用板车拉着刻好的碑来到这里。几个人七手八脚用绳子系着把棺材放进了墓坑里。然后几个人用铁锹开始往墓坑里填土,土渐渐的盖上了棺盖,最后什么都看不见了。墓碑立在坟前,上面只简单的刻着“陆承峰”三个字。
在这荒郊里,又添了一座新坟。
工人们拉着板车离去了,我跪在坟前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风吹拂着烧过的纸灰,像一只只黑蝴蝶一样飘落在了远处。
此后,再没有了哥的庇护,也再没有哥为我遮风挡雨了。没有他的宠溺与疼惜,所有的事情,都只能我自己去面对了!看着这座新坟,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灰意冷。世间的生与死实际就是一扇门,生者在泥土之上,死者在泥土之下。生与死之间,所隔着的,不过是这薄薄的一层泥土地。去者已去,而来者亦终将成为去者,生命就是这样一番无由分说的轮回。而我有一天也将像陆承峰这样葬在这黄土之下。三千繁华,最后终究不过是一捧黄沙⋯⋯
一直跪到夕阳西下。我思考着今后该何去何从。
今夜是不能再回庙里了,好在身上还有五块大洋,今晚得找个客栈住下。
我伸手轻抚着墓碑上的字,“哥,我要走了,如果日后我有了办法,一定带你回到你的家乡,不会让你就这样孤零零地呆在这里的!如今我只能这样简单地安葬你了!哥,你安息吧!”
我起身背起行李慢慢向山下走去。落日的余晖把我的身影拉的长长的,风吹拂着悄无声息的荒野。我一个人慢慢在这了无人烟的山野中走着,走着⋯⋯
夕阳西下,身后新坟孤立,荒草凄凄,薄雾哀哀,仿佛这世间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孤独、寂寞、悲伤萦绕着我。此情此景忽然让我想起一句古诗词: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涕下。此刻我才深深体会到诗人当时写这首诗那种孤独寂寞的心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