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燕子无论撒娇还是生气,其天真可爱是极其忠实的,从不出格,以致我这三口之家她俨然是主心骨。偶尔外婆接她去耍几天,我和妻就得丢魂落魄几天,真是木头对木头不见一点儿生气。
将小燕子接来县城的时候,是她刚满3岁不久,那阵的小燕子还不会走路,只能在地上爬,原因是严重缺钙造成的下肢畸形无力。当时我收入低微,租住在县川剧团一位退休老人的小屋里。这小屋有扇小窗,小窗外面是一溜屋脊,屋脊的尽头是滚滚东逝的长江。每天太阳从长江下游升起,逆流而上,又隐于长江的源头,从不间断。每天早晨,我家小燕子是第一个起床的人。她叫醒我们,又让我将她抱到靠着小窗的椅子上去看日出,她的小脑袋在那扇小窗里只够露出一小半,渐渐地她的整个脑袋都出现在小窗里了,她便能更加自由地观看日出了!
由于小燕子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直立行走,只能在地板上爬,所以老婆就将小阁楼的木楼板拖得纤尘不染。每隔三五天,小燕子就主动要求换洗衣服。换上的干净衣服不论好坏她都从不拒绝。她很羡慕地看别的孩子一身大红大绿,花花哨哨,但是她从不与之攀比,从不要求也要一件别的孩子那种衣服,那样的发夹和那样的玩具。她从不向大人索取更多的给予。我家小燕子恋旧,凡她穿过的衣服,她耍过的玩具,小到一颗图钉和印有漂亮图案的小纸片或者商标,她都认真地用一只纸箱专门放好,随时翻阅、检查。
后来,我家小燕子的兴趣又开辟了新的园地——养花。她所养着的花大都是我下班回家时,经过西岩观瀑布那一片丛林所采所捡回来的。第一次捡得的一束不知名的野花,是在瀑布旁的石栏上用黄色开司米线捆着一束,我猜是别的孩子玩腻了扔掉的,便不假思索捡起来带给我家小燕子!晚上下班回家,发现那束花儿被她用高梁酒瓶装满水养着……老婆说小燕子整个下午不停为花浇水;不断给花儿说话解闷儿。第二天一早,这束花未能如愿地生长,耷拉着脑袋死去!我家小燕子便关心地说:“花儿还没有睡醒呢!”为了满足小燕子养花的愿望,后来每天采集花儿成了我的习惯,实在无花可撷的季节,我也得设法带回一片绿叶。小燕子将她们养着并精心守护,花儿从插进瓶里的一瞬间就带走了小燕子的心……花开到花谢,小燕子的心灵也许就由灿烂而至苍老。偶然,她从一位叔叔口中得知她养的花儿是死去而不是睡懒觉后,小燕子伤心地哭了起来。我一直都在努力设法要弄两盆真正的花,让女儿养着,甚至是一个花圃,常年开着高贵典雅的、通俗大方的花儿……
我家小燕子喜欢晚上逛城!只要天晴无雨,吃罢晚饭,她便骑着我的“马马肩”,轻叱一声“马儿驾”就进城了!进城后她可不是一般“走马观花”,而是自己下地,由我和老婆牵着(基本上是拎着),去观赏她的童话世界。小城的垃圾箱是小燕子经常性“创作”的对象。她指着一个鱼式垃圾箱说:“鱼摆摆不听话,被她的妈妈罚站!”见着熊猫她又说:“她的爸爸妈妈哪儿去了,熊猫好伤心哟!”指点着另一批不锈钢垃圾箱上由广告公司贴上去的燕子,她惊喜万分,“好多好多小燕子在飞,一只一只又一只!”……
我家小燕子已经七岁了。她一直讲究卫生,很节约,也一直爱花,用酒瓶子继续养花……现在我家小燕子对城市垃圾箱的看法更有趣更精彩。记得看完了《还珠格格》,我家小燕子沉默了许久,才向我和老婆问道:“要是小燕子的爸爸妈妈没有死,他们会不会离婚呢?”我知道,我家小燕子为她的那位没有人要的同学曾与我们讨论过“离婚”是怎么一回事;我更明白我家小燕子是真心祝福那个“小燕子”,一直就那么快快活活地活下去!
(原载《重庆商报》,2003、6、1 获湖南《文艺》杂志三等奖)

作家简介:张文龙,男,生于六十年代末。曾用笔名圆心、张迦、文殊、南山圆心等。巴渝文化网站长、总编辑。中国诗歌学会、中国散文学会、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长寿区作协副主席。 在《诗刊》《诗歌报》《黄河诗报》《人间》《企业文化》《青海湖》《重庆日报》《重庆商报》《西部开发报》《公民导刊》等报刊发表诗文1000余篇(首)。多篇作品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