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逃亡者(笫三十八章)
逃离恶梦
舒守伦著

这年清明祭祀父亲后,就发生了贾世懋金屋藏娇导致的流血事件,那时恰巧吕禅母亲的生日也来临了。姐姐不知道妹妹身处的窘境,给吕禅打电话商谈为母亲筹办寿宴的事。吕禅自顾不暇,哪有心思为母亲的寿诞张罗?她借口工厂业务繁忙,说有一笔大宗生意要她亲自处理,她已赶赴外地,在母亲的生日之前不能回家了。她向姐姐坦诚不能给母亲当面尽孝于心不安,并从微信里给姐姐送去了她尽孝的钱款,托姐姐把她给母亲的孝心带到。那些天吕禅平静的生活被打乱了,生活的激流无风而起,汹涌澎湃,一下子冲刷过来,一浪高过一浪。她被卷进了激流中,她像一片树叶,被波涛冲刷着,抛扔着,一会儿翻卷到浪花上,一会儿又被浪头狠狠地摔进深渊。贾世懋刺伤他原配发妻的恶性事件,很快就惊动了呂禅居住的小区,人们从警察带走的人中,认出了贾世懋,也认出了跟在身后的两个女人。这个恶性事件就像长了腿,很快就传遍了县城的角角落落,也传进了姐姐的耳朵。姐姐一下子懵住了,清纯如玉的妹妹居然走上那条耻辱的路,是姐姐怎么也不敢相信的。她太了解妺妹了,善良丶纯朴是她的天性,她不会作出违背良知丶伤天害理的事,那是只有丑恶的畜牲才会作出的丑事,而她的妹妹,是一个明大理的人,怎么说也不会和这件耻辱的事连在一起。但是传闻又言之凿凿,总是在不断地摧毁她那拒绝接受传闻的坚固防线,到头来她的精神也坍塌了,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瞒住母亲。儿女是母亲的命,母亲受尽了苦难才把儿女拉扯大,母亲经受不起儿女遭逢苦难的打击。

这件被人耻笑的事最终还是传进了母亲的耳里。那是母亲的寿宴那天,有一个吕禅的本家堂叔,借酒发疯,把这件丑事当众捅了出来。那人素来跟吕禅的母亲不和,他是“窝里横”那种人,见了财大气粗的点头哈腰,而无权无势的他又总是横竖看着不顺心,吕禅的父亲死得早,这一家子孤儿寡母受够了他的气。在吕禅母亲的寿宴上,这个”窝里横”喝了两碗黄酒,就不认东西南北了,仗着酒劲,开口就骂祖宗,咬牙切齿地骂道:“婊子养的!丧门星!一家子都是婊子养的!一家子都是丧门星!给吕家丢脸!这下好了,大名传出去了,都晓得呂家出了个婊子,伙同奸夫杀人!她枪毙了罪有应得,咱们吕家还有这么多人脸往哪儿搁?咱们的子子孙孙都要跟着被人家指着鼻子骂!与其人狗不如地活着,还不如去死了好!还有心思办寿宴!丢够了脸!”到这时吕禅的母亲才明白女儿出了事。她不堪其辱,当场晕死了过去。
吕禅是在母亲的寿宴过后一天才回家的,她没有回去参加母亲的寿宴,也有躲避亲友的想法。她没脸见人,更无法向别人解释。两个月后,吕禅的母亲死去了。吕禅知道,她的母亲是气死的。寿宴那天出事后,母亲就一直处在昏迷状态,直到她的心脏停止跳动。女儿是她的宝贝,是她的唯一希望,女儿走了那条耻辱的路,击碎了她一身心血的结晶,她的希望就此断绝。
埋葬了老人,有好几天,姐姐都成天守护着妹妹,从妹妹口里流露出的轻生的念头让她诚惶诚恐。她想尽一切办法安慰痛不欲生的妹妹,从回报母亲的养育之恩出发,直讲到生活昭示的就是苦难,有苦才有福,什么都给妹妹讲了,语言恳切,情真意切,不由得你不动容。问到妹妹今后的打算,她想妹妹是不能再到她原有的工厂去了。她想把妹妹接到她家住。她的丈夫是大货车司机,跑长途运输,出车后往往都是十天八天后才归家。她有一个儿子,在县城读中学,住挍,每个星期回家住一天。家里没有杂人,正好让妹妹来和她作伴,有姐姐在身边安慰,也好平复妹妹心灵的伤痛。姐姐的家地处一条公路的旁边,姐姐看准了这块养鸡生蛋的宝地,开了一家茶馆,兼营麻将纸牌生意,每天上门來玩乐的休闲主顾络绎不绝,她把妹妹接去和她住在一起,也有帮她照管生意的想法。

吕禅听从了姐姐的劝告,到姐姐家去和姐姐相伴去了。她需要平复心灵的伤害。有姐姐在身边开导,对她恢复正常的生活无疑是有好处的。但是才过了几天,就出事了。这地方有一伙地痞,这伙人成天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惹事生非,无恶不作。他们到这家茶馆来,是专门来找吕禅陪玩的,他们认为吕禅名声在外了,是那种随时都可以伺候爷们的妞,所以在她面前无所顾忌,一见面就用下流的语言挑逗。他们说:“小妞,你那白白嫩嫩的手,给客人倒茶倒水,也太委屈你了!过来陪我们玩玩,不会亏待你!”吕禅吓得往姐姐身边躲,那些人全不放在眼里,用手去拉扯她,还说什么:“这也害羞啊!你可是伙同奸夫谋人性命的杀人犯,什么大事没有见过呢?法院只判了你那个奸夫的刑,你认为就平安无事了吗?听说被你谋杀的那个女人,她可不甘休,她把不服的状纸都又递上去了!多美的人儿,你要进了监狱,可就没有现在的风光了!趁现在还是自由身,跟咱兄弟们玩玩乐吧!”吕禅吓懵了,躲在姐姐的身后不敢吱声。姐姐也是个不怕事的主儿,灶台就在身边,她随手抄起一把切菜的菜刀,声色俱厉地喝道:“咱们可是做合法生意的人家,想贪便宜,没门!趁早收了那份邪念,免得这把刀跟你过不去!”这伙无赖却嘻皮笑脸地说:“想杀人吗?真是杀人上瘾了!何必呢!你看你妹妹惹了事,谁来保护她呢?跟着咱们走,咱们都能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委屈,那点不好呢?”吕禅的姐姐一刀剁在桌上,吼道:“少贫嘴!再玩泼,我这刀可就认不得人了!”那一伙人一个个横眉冷对,他们和吕禅的姐姐僵持着。有几个公路巡警赶过来了。是茶客中间的一个好心人打了报警电话,这几个巡警接到警务中心的指令,就及时赶到了无赖闹事的现场。那几个无赖都是玩乐场上的老手,老鼠成精了,听到了警车上警笛的声音,他们早就作鸟兽散了。一场虚惊过后,小茶馆又恢复了平静。
这一伙无赖的出现,让吕禅的处境雪上加霜。可还不止这些。在无赖闹事的时候,她躲在姐姐的身后,她深深地体会到了无助的痛苦。她发现茶客们都急冲冲站起身来,退到门外,站得远远地瞧着。这些人都精通了事不关已丶高高挂起的人生哲学,他们不吃羊肉又何必去惹那一身骚呢?只有一个青年,站在门边,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是却可以看出他眼晴里迸射出的愤怒的火焰。吕禅认出了那个青年人。她忙把眼睛低垂下来,躲到卧室里去,倒在床上,没有呻吟,没有泪水,像失去了知足一般。

她不会忘记他。他就是湛青,吕禅曾经的男友。湛青 的老家就在这个村子里。湛青还在学校学习,那天是周末,他回家看望父母,小茶馆里发生的闹剧恰巧被他碰上了。吕禅虽然和湛青了断了恋爱关系,感情仍然还在他的身上。那些年她是多么盼望见到他呀,白天,黑夜,每一天,无时无刻都会出现他的影子。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想得最多的是曾经的美好岁月,祈求最多的,是那个视为心中的魂的出现,幻想着那个魂伸出手来把自己拉出困境。湛青正是吕禅身上的魂,五年来,她巳尝够了魂不附体的痛苦,在她随时都被逼近轻生边缘的时候,他的出现该是多么地及时啊!可是,他们戏剧般地重逢后,只是远远地对望了一眼,曾经无话不谈的一对情侣,如今却在陌路,什么话也不能谈了!

她倒在床上,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挣扎后,她又回归了平静。短暂的冷静像给她打了一剂强心针,让她那逐渐麻木的头脑变得清醒。她开始用正常的意识思考发生的那么多事了。“离开湛青,越远越好,我己经深深地伤害了他,我不能再用耻辱來伤害他了。也要离开姐姐,越远越好!姐姐有她一家人的生活,我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姐姐一家,把他们也拖进是非不断的可怕的生活中!”她从心底里发出了不情愿说出的话。
姐姐挽留她,可是她去意已决。姐姐寻思,天无绝人之路,这儿没有妹妹生存的地方,还是让她到另外的地方去找一条生路吧。她对吕禅说,你已经不是当年单纯、幼稚的吕禅了,经过了这么多事,你应该学得更聪明了;鼓起勇气来面对现实吧,人总是在磨难中成长,没有经过磨难的人是不会有大智慧的。
吕禅含泪离别了姐姐,离别了生她养她的土地,离别了她已生疏了的乡亲,离别了给她带来了那么多希望又给她留下那么多屈辱的那个地方,不回头地走了。她只想远离开她熟悉的人群,躲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开始她新的生活。
期待第三十九章

作者简介
舒守伦,退休教师,业余爱好文学,曾在网络上刊发过长篇小说及散文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