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几分繁华,几分沧桑;时光无声的剥落了我们年轻的笑容,繁花落尽的时候,我们踏上了各自的旅途。行年渐长,朝花夕拾,总会拾起一些从前的记忆。
孩子高考时,很希望他能考取哈尔滨的一所院校,可事与愿违。谁知命运造化,大三实习时他却分到了哈尔滨。假期回家,我问他哈尔滨印象,以后是否想留在哈尔滨?孩子颇不以为然,说以后还是到南方发展。听罢,心里很是落寞。不由的想起有次参加南方城市的一个笔会,晚餐言谈,大家相互介绍来自的城市,东北去的只有我们三人,我是北安的,另两位来自哈尔滨。一位年轻南方女编辑说她没听说过北安,却去过哈尔滨,大家就问她对哈尔滨的印象,满心希望她会给我们一个惊奇的赞叹。她撇了撇嘴,说:我真难以想像,你怎么在这种地方住了那么多年。评价只此一句,再无下文。她做编辑,喜欢含蓄和简练。那年笔会是在10月,正是北方城市清爽宜人的季节,这座南方城市却炎热难捱,站在空调房里,望着下面街道上如蚁的行人,我也由衷慨叹,真难以想像,他们怎么在这种地方住了那么多年。
我喜欢哈尔滨,这些年也走过许多城市,但还是对哈尔滨情有独钟。这座城市曾给过我三年青春时光,有我的启蒙成长,成就我的年少轻狂。每次踏进这座城市,我就会想起那些喜悦与忧伤,曾经的青春飞扬。1987年的9 月,提上行囊,踏上月台,我只身来到这座城市,一颗心开始在流浪中成长,从被人照顾到开始照顾自己。 我的学校在江北宁静的太阳岛, 毗邻省工人疗养院, 郑绪岚一曲“太阳岛上”把这里唱得热闹非凡。去了才知道其实不然,夏日游人多些,冬天封江后鲜有人迹,岛上为数不多的居民能相互说出对方的名字。冬天对于我们这些江北学生尤为残酷,去市里要走很远的道外铁路江桥。金融系一位同学有次去市里取钱回来晚了,走到江桥北端遭到了歹徒洗劫,搭上了一个月的生活费。这样事情的发生也为我们提了醒,以后再有同学亲属朋友来,班长都会组织5、6个男生护送往返。有次当时很火的“八七狂热”节目组在哈尔滨开演唱会,在同学们的倡议下,班长带领我们男女20多名同学去工人体育馆看晚八点的演出,回来已经是深夜了,要下江桥时果然跳出两个拿砍刀的小子,看见我们人多,装腔作势几句灰溜溜的走了,那次事件让我知道这个世界的确有坏人存在,也体会到集体的力量。
在学校最大的日常感受是饥饿,上午第二节大课时根本听不进去,惦记着去食堂抢位, 每顿饭2 两的馒头3 个吃不饱,而且过会就饿。时间久了在食堂我们发现这样一种现象,打饭时同样的一勺菜饭,有的人多有的人少,为什么呢?晚上同寝的哥八个开始研究,一致意见由佳木斯帅哥小六出面进行色诱,邀请最漂亮的6 号窗口服务员划船,然后大家合资请她夜宵。计划实施得很顺利,我们也如愿以偿,惹的其它寝室同学百般羡慕,向我们讨教方法,我们回答:“她喜欢帅哥”,他们嗤之以鼻。这样的幸福生活过了一段时间,可是好景不长,入校的第二年,学校扩建办公楼,来了一批南方民工,校方图省事,安排民工与学生共用一个食堂,可气的是他们从不排队,本来拥挤的食堂更加凌乱,弄得全无秩序,且他们专往女生的身边挤,学生们极为愤慨,在抗议、罢课、罢饭均无效果的情况下, 终于一天晚上有这样一张纸条开始在每个男寝传递, “明天摔凳子为号, 捍卫我们权利”。第二天是黑暗的一天也是胜利的日子,全校300多男生参战,轻伤6人; 民工方轻伤12人,重伤 2人。最终结果,学校另辟食堂安置民工,事件组织者来自汤原的曾姓同学被开除拘押。这次事件虽然学生获得了全胜,但也付出了沉重代价,尤其后来听说曾的父母来校跪求校长,我们心如刀割,却无力回天,长久的痛悔。
在校我的成绩还可以,分数不高,但基本都能过去,而且在第二年就成为《校园生活报》的文学编辑。唯有数理统计与珠算最令我头疼。教数理统计是一位年轻的住校讲师,这位讲师有一特点,专门提问漂亮的女同学,而且热衷课后单独辅导,业余时间最大的爱好是教女生游泳。本来数理统计就很枯燥,加之对他的反感,每上他课时(他掌握学时不得不上)就带本小说,他倒也视而不见,结业考试时他给了我个59分,这个分数很有内容,同学劝我,恭敬一下他吧,补考再不过就麻烦了,我一笑了之。结果是我在家度过了一个最用功的暑假,开学以满分的成绩补考第一,那也是我有生获得的单科最高分。至于珠算却是心虚,我始终认为那是适合女生的项目,女生手指纤细,打起算盘柔指翻飞煞是好看。那时珠算为必修课,而且必须达到国家八级以上才能结业,珠算学校无资格组织晋级考试,要去市里的省“珠算协会”自考,“珠算协会”每周日都有晋级考试,20分钟的考试结束后当场宣布晋级者名单。入学的第一年就有不少同学过了五级甚至有达到三级的,遗憾的是我却始终没有听到我的名字。在临近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我与另两名与我同样没有过关的同学再次去参加考试。虽然自己一直很努力,从开始的一目一行、一目三行到一目五行,但还是屡屡败北,这次同样没有把握,如果再过不去,就要影响毕业证,回家如何向父母交代?几人心情沉重,一路上默默无语。到了考场,随着计时开始,劈了啪啦的算珠声骤然响起,心也慌张到极点,越是着急手指越不好使,加减法算完已时间无几,没办法乘除只好口算,不管对错稀里糊涂把余下的题答完。心想这下真的完了,看见另两位同学的神情也不太好。考官开始宣布晋级名单,一颗心紧张得要命,直到听到我的名字,顿时热泪盈眶,真是天助我也, 大难不死。同去的3人,我们2 人得以晋级,那天我们哥仨喝了很多酒,喝得那位悲凉惆怅,喝都我俩神采飞扬。感谢哈尔滨,我的成长之城,我的幸运之城。
岁月轻浅,一路走来,再见时已全然没有了当初模样。前些年太阳岛重新规划改造,我们学校已另迁新址,唯有中央大街上的青石,依旧雕刻着旧日时光。同学间变化更大,有努力到无能为力的,有穷得只剩钱的,也有人安静于天堂没有车来车往;当然也有人亦我平凡,心素如简, 却也清雅芬芳。岁月令我们成熟,让我们懂得各有所得,坦然面对自己的平凡,春来花自开,秋至叶漂零,我们总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自己的光源,自己的声音。大世界小生活,天空未曾留下鸟的痕迹, 但我们同样飞过。感念往昔,时光是天空中那颗蓝星,伴我在妖娆的红尘俗世里,健康地活着,优雅的成长。
岁月静好,沉淀过往,你若不伤,岁月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