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星补记
——再看《血色青春修湘黔.7》引发的回忆

(4)
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有些纠结。
谁都是一样,有些往事不愿意回忆。不是记不住了,而是太清楚了,历历在目。就是不愿意去触及它,满满的不开心,满满当当。
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政治运动中,谢新颖叔叔的一家过得很惨。(当然我们也好不到那里去)
在原邵阳地委这些领导中,最先被揪出来的就是谢新颖。
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上调中宣部了,具体是任新华社的副社长。他是作为中央的后备干部培养使用的。
(当时邵阳是全国最大的地区,人口过千万,管辖的县市多达16个,含现在的娄底地区和湘潭地区的湘乡县。而谢叔叔的工作能力又很强,必然引起中央的关注)
人不得不承认确有天命。这天命就是运气就是时机。

其实文革爆发的前一年,谢新颖已经调走了,而且都已经去北京上班半年了。
他人不在本地,正好把矛头指向他。
(即使是人回来了,一切职务也都变成了“原”。这有点像五七年打右派,各个单位都定了硬性指标,必须得有。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笑话,有人因早上多喝了粥实在是憋不住了,上了一趟厕所,结果回来后就成了“右派”)
不幸应了那句老话:“吃柿子要拣软的捏”。
于是,针对他的大字报满天飞,“把他从北京揪回来批倒批臭!”“再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汉语词典中什么字眼恶毒就用什么字眼。
而且我很奇怪,往往那些骂得最凶的人都是他原来最信任最喜欢的干部?后来我在琢磨这个问题,是不是这些人为了自保而无奈采取了那些极端的革命方式?

于是他一家就住进了牛棚。(人家是一个人被关进牛棚,他是全家人都进牛棚)当时机关农场有一个废弃的大门楼,后来就成了养奶牛的牛棚。他的两个儿子就住在牛棚上面的稻草堆里。
我曾跟叔叔的小儿子谢洪源去他的“新家”看过。进了臭烘烘的牛棚,栏里两头黄花黑花的荷兰奶牛喘着粗气,一边咯吱咯吱地咀嚼着牛草一边甩打着牛尾驱赶着蚊蝇。
牛栏上方两三米的地方是几根木条和竹架板搭成的阁楼,胡乱堆着厚厚的稻草。
洪源说,我们就住在那个上面。
我愣住了,说,那个上面怎么住人啊?你们又怎么上去呢?
洪源哭丧着脸说,那也得住啊,就用木楼梯爬呗。
我说,你爸呢,这会儿在那儿?
洪源说,还能在那儿,肯定在那个地方挨斗。
那个时候的斗争会是最时髦的政治活动,也是社会各界人们最主要最重要的日常工作。而谢叔叔又是邵阳地区最大的走资派,那条战线那个部门要开批斗会,首先想到的对象就是他。

于是大小批斗会上都少不了谢新颖的身影。只见他脖子上挂着重重的大牌子,头上还戴着用报纸糊成的很高很尖的高帽子,模样既滑稽又可笑。
而我们这些做子女的看了则是既屈辱又难过。
在没有被批斗的时间里,就自己主动挂着黑牌子,扛着锄头等生产工具到造反派指定的果园菜地去劳动改造。
当年地委大院里有一座很高的水塔,水塔顶上向四个方向安放着四个高音喇叭。
每天都能听到这样恶狠狠刺耳的吼叫:“谢新颖、王谋臣、李子平(后面还有一长串的名字)竖起你们的狗耳朵听着!带着你们的黑牌子和你们的高帽子,到××地方,去接受革命群众的批判斗争!”
那种当年一听到就会心惊胆战、腿脚发软的声音至今让我回忆起来还是那么揪心。
那些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捏造的罪名确实令人毛骨悚然,什么恶毒攻击毛主席;反党反社会主义等等等等。但实际内容却举不出什么,全是一堆空话,有点像现在的“标题党”。
例举得最多的则是生活作风问题,而所谓作风问题又多是吃饭喝酒还包括跳舞。
说谢新颖常常去机关招待所吃饭,每次喝剩下来的半瓶酒就存放在食堂,然后下次来就说,我还是喝上次剩下来的那半瓶酒吧。
我记得有篇大字报题目就叫做“喝不完的茅台”。说谢书记每次都说喝上次剩下的茅台酒,其实他那半瓶早就喝完了。工作人员只好再打开一瓶,给他灌进去半瓶。
还有大字报说他崇尚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证据就是他最喜欢跳舞。常常把剧团的漂亮女演员叫来陪着他跳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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