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孚尹明达笃志人
文/石会文
春来,好雅致的名字,一个抱枕梦想的名字,一个赋予诗与远方的名字。
春来,是我国工艺美术界赫赫有名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路光荣的小名。
大师已年过古稀,可他那双明亮的大眼依然双瞳剪水,炯炯有神,总是闪烁着智慧的光。上天给了他一双明慧的眼睛,居然在飞转的打磨机下精准打磨而不戴眼镜,真让人羡慕。
大师头上戴着许多光环,可谓星光璀璨,熠熠生辉。中国工艺美术协会副会长、副理事长,中国工艺美术评审委员会评审专家,省工艺美术协会会长……个人传略及作品载入《中国传统美术工艺保护与发展》、《美术辞林》、《当代中国工艺美术史》、《中国工艺美术研究》、《中国收藏》等书,如此高光在全国也不多见。
大师的作品累获全国大奖、金奖,作品远销欧美、亚非各国,享誉海内外。北京、上海、广州、武汉、香港等地的一些大学、机场、宾馆、火车站、政府办公楼,都陈列、珍藏了他的作品,祖国大江南北都闪烁着大师的智慧之光。
多少年来,大师不断接受记者的采访,新华社、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都报道过他的事迹,不少杂志以他的形象作封面。最让他感到高光的时刻是,在全国工艺美术大会上,他被授予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称号,他的作品被人民大会堂永久收藏,并受到了时任的国家领导人的接见,此刻他内心的激动不能自己,无以言表。
认识大师的人总以大师相称,连路字都不带,怀着几分敬意,也显得格外贴近与亲切,可一向谦和的大师并不喜欢别人这样称呼,尤其是在老乡面前,总是显得羞腆与不安,谦和是他的本真。
近十年来我也开始称他大师了,原来都是以春来相称的,我们是发小,这样称呼显得亲近。
现在我也改称大师了,并非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了什么变化,而是在我心里,除了亲切又多了几分崇敬,言由心生就是如此吧。
说起大师,总让我想起一个词:逆境成才,想到一位伟人的诗:路漫漫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大师与我同在一个小镇上长大,我住在大码头,他住在后码头,两家相隔很近,也算邻居。
我与大师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相同的命运自然走得很近。他的境况比我更遭,他九岁丧母,靠父亲替别人挑水为生,极其微薄的收入聊以艰难渡日。为补家济,他小学毕业就去了镇上的鞋业社当学徒。
大师从小就爱美术,小小年纪就画得有模有样,也许是天分使然。那个年代镇上连绘画知识的书籍都看不到,更别说老师和培训班了,全靠自学。我小时候也喜欢画画,但水平比他差了很多,算是志同道合吧。
我一向信奉天才,不然一些事让我无法解释。大师的绘画资料就是几本小人书,大师的老师就是他自己,因为在小镇上他是画得最好的,没有人能超过他。我无法理解大师的画是怎么学成的,只好用天才说来解释这一现象。大师是无师自通,自镌成玉。是啊,将相本无种,男儿自当强。
一位哲人说,没有雨伞的孩子要努力奔跑。少年的大师就是这样一个没有雨伞的孩子。他因家境贫寒,小学毕业就开始自己“刨食”了,他辗转镇上的几个小手工作坊,苦度年日,十几岁就担起了养家糊口的担子。即便这样,大师也没有忘记心中的梦想,灯下学画画常至深夜,却是他一天最幸福的时刻,悬梁刺股的那一幕似乎就发生在他的身上。他牢牢地记住,“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
也许就是这段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的人生经历,成就了他日后的辉煌。正如他成名后说的那段话:艰难困苦是我的老师,无视我的人也是我的老师,这就是反作用力。一个哲理让大师变得坚强无比,笃定信念,一往前行。

后来我去了外地读书和工作,与大师联系渐少,他是如何走上贝雕工艺之路的?又是怎样当上工艺美术大师的?我全然不知,虽向家乡人打听,也是只言片语。
直到前不久,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个关于大师的视频《温暖在身边》才知道他的那些赫赫成就,让我大吃一惊,这才真正感受到他的成名实至名归。
那个视频我看了近一个小时,委实被大师的事迹所打动。
原来,大师在走向成功的路上,也是经历了常人无法承受的磨难。他看惯了青岛学习时遭遇的白眼,尝尽了海南购贝的苦楚心酸。他忘不了背着买回家的海贝露宿街头,也忘不了因赶路一天只吃一顿饭的日子。自从他担任贝雕厂厂长之后,他既是书记、厂长,又是设计师,还是采购员和推销员,他把心血汗水都洒在了贝雕事业上。
大师说他就是在这一双双白眼里见长了知识,就是在这风餐露宿的经历中,磨练了坚韧。他在逆境中默默的积累、沉淀,渐渐长高。他坚信终有一日,他自己的大厦也会横空出世。
我从那个视频里认识到了他的成功无非是对艺术的执着。他的眼里、心里、梦里只有贝雕,他的血液里流淌的都是贝雕的坚韧与华丽,他要在贝雕的王国,看到属于自己的蓝天。他知道执着的梦里蕴藏着战胜所有艰难困苦的力量。

其实一件工艺品最难的莫过于创意,他知道,一个惊世的作品必须先有一个惊世的图纸,制作对他而言只是小菜一盘,不在话下。
大师几乎把全部心血都花在了图纸的设计上。为了创作《双龙黄鹤楼》他看遍了唐诗宋词里所有关于黄鹤楼的诗词,从中吸取了他的创作元素与灵感,他翻阅了黄鹤楼的前世今生,历朝历代的黄鹤楼他都印记于心,博采风格。为了做出镂空的黄鹤楼,他居然钻进了建筑学,他对图纸进行一遍又一遍的修改,十遍、几十遍直到满意。这漫长而艰辛的设计过程,几乎倾注了他一生的智慧与心血。
一张图纸让他落尽繁华,坚守寂寞,在无数寂寞之夜爆发他无尽的灵感。是啊,人们只看到了黄鹤楼的精美绝伦,却不知道它背后的那搅动心灵的故事。
功不唐捐,玉汝于成。大师的作品一经问世,便惊艳了世人。中国工艺美术品百花奖、优秀新设计奖、北京国际博览会银奖、湖北工艺美术精品展会金奖……纷至沓来,有的作品被国家收藏,有的作品在人民大会堂永久保存……一件件作品,夭夭袭人、灼灼灵秀、精美绝伦,被世界誉为旷世之作。
他成功了,他迎来了掌声,迎来了一届届广交会上被亲睐的喜悦。
看完《温暖在身边》我以为,大师成功中的非凡在于两点。一是他实现了用淡水贝取代海贝的转型,经济价值在于变废为宝、降低产品成本;艺术价值则是巧妙利用淡水贝的磷光,让产品品质更趋于玉质,大大提高了产品的品相与观赏性,丰富了贝雕产品的种类。二是实现了平面贝雕向立体贝雕的转变,将贝雕发展为镂雕,使产品更加精美逼真。
这两个贝雕工艺上的革命,都是我国贝雕发展史上划时代的进步,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师那么多的光环,那是用真本领托起的。

我从心里敬重这位家乡发小,说他是家乡人民、湖北人民的骄傲,固然是俗语,但却是我心里的话。
我在想,是时代成就了他?是社会的庸俗偏见成就了他?还是他的执着的梦想与天份成就了他?我说不清,也许兼而有之。
人生可以一无所有,但一定要有梦,因为有梦总会跃动你心中的那份努力,世间的幸运儿其实都是努力着的,幸运就藏在努力中,大师不正是如此吗?
在我的眼里,大师是个天才,可没见过这样谦和的天才,微笑总是挂在他的脸上,全然没有大师的架子。
大师与我甚好,可他的成就从来没当我提起过。有次我回老家在街上一个早点店面前与他偶遇,我笑言他这么大的成就却不让我分享,他却淡然一笑:“不值什么。”四个字说的像水一样平静,却让我好久无语,好大的格局,海一样的胸怀,大师果真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我与大师也算君子之交,他连我的一杯茶都没曾喝过,倒是大师还给了我一些赠品。他送我他的字画,还专门为我刻好印章送来。五十年前他送我一幅《牡丹双鸡图》的贝雕画,我至今还保存着,几十年我去了好几个地方工作,搬了好几次家,丢了好多旧家具,也没有丢下这幅贝雕画,因为大师的这些赠品记录着我们之间的那段历史与情怀,不能丢也丢不下啊。
前年我画了一幅工笔画,用微信发给大师,本想求教于他,可他什么也没说,发了一个“大姆指”给我,我虽在艺术上没求得一二,却学得了他的为人,深知低调是一种智慧,一种修炼,也是一种力量。
这件事也不由我想起了五十年前的一件事。大师画了一幅毛主席像,有天他去我家找我,让我看看他的画,帮他修改一下。我去了,说了我的想法,我不知我说的对不对,大师总是连连点头。现在想起来,真叫人汗颜,人家虚心好学,礼贤下士,我却在那里班门弄斧,好在是年少无知,情有可谅。
是啊,大师的高远情怀是我所不及的,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哪。
大师年轻就是一个有修性的人。人哪,心之若素,香自满怀。
大师渐老,还开着自己的工作室,他还有更加高光的作品问世吗?他有了自己的传承人吗?想到这似乎隐隐约约流露一丝忧怀,诚愿大师的事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春天再来。
心有春天,人生如花常开。愿春来不走,春花常开。

【作者简介】
石会文,曾任湖北省人民银行副行长,华夏银行武汉分行行长,大学,高考级经济师。中国金融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武汉散文学会会员,《中乡美》杂志首届认证作家,《现代作家文学》特约作家。在各种纸刊微刊上发表报告文学、散文、诗歌、小说等百余篇。曾获省报告文学二等奖,全国散文大赛一、二等奖。在《人民日报》、《新华社通讯》、《经济日报》发表杂文、通迅十余篇。在《经济研究》、《金融研究》、《中国金融》发表论文二十余篇,并出版经济专著两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