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四章荒旱四起亡命天涯
1942年下半年,河南、河北、山西、山东加上安徽大部分地区出现大旱。主要原因是1937年的七七事变,蒋介石为了阻拦日本人侵华南下,在花园口炸开了黄河。致使黄河改道,黄河下游一百多个县区生态被严重破坏,非旱即涝,成为黄泛区,
由于连续几个月持续干旱,河南大部分地区小麦几乎绝收。但舞阳县北舞渡的孙家寨,由于北邻舞水,又紧挨澧河,再加上开油坊剩的油饼都当肥料撒在田里了。所以,孙家寨的土地比周围的田地都耐旱许多。因而,孙家大善人在大家都绝收的时候,他还有一大半粮食收进仓里。为了预防粮食不够吃,也依靠自家地理优势,孙家没有种下不耐旱又产量低的玉米,而是种了高产的西瓜。孙季山命令村里的壮丁挖沟开渠,把因干旱而微弱的澧河水引到自家田里。才使得种的西瓜长的又大又甜,加上自己粮仓里多年的存粮。孙家寨依然可以自给自足。即使是这样,为了节省粮食,整个夏天,孙家寨的人们,也尽量吃少许粮食,主要以西瓜蔬菜充饥。
七月,骄阳似火,树叶被烤的好像一点就着。这天正午,孙家寨的人们吃过简单的午饭,每个人分了两块西瓜,坐在阴凉处边吃边乘凉。忽然看到晴空万里的北方,一下被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遮住了,像乌云一样,还传来很大的响声,速度极快的向前飞。声音越来越近了,上了年纪的老人马上惊恐的叫起来“天哪!是蝗虫!天要亡我中华呀!荒旱加蝗灾,这是不让人活了!”
人们听了老人的话,一时忘记了手中的西瓜,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望着远方的“黑云”,那可怕的虫鸣声,眼看就要逼近澧河北岸了。此时,已是国民革命军连长的孙家大少爷孙玉琰闻听,立刻吩咐众人:“大家不要慌,蝗虫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都快去把各家的柴草,抱到河岸边去,咱们点火,蝗虫最怕火。它要飞过河也得有时间,咱们都用最快的速度行动,一定要把蝗虫挡在澧河北岸!”大家听了还有一线希望,扔掉手里的西瓜,不顾炎热,迅速往家里跑。大家拼命去找柴草,或抱或拉或拖,大家齐心协力,很快在澧河南岸点起了一条长长的火龙。
也许是蝗虫飞了几百里地,已是强弩之末;或者孙玉琰的火攻奏效了;也或者是孙家寨人的善良和齐心感动了上天,奇迹出现了:当蝗虫飞到澧河北岸时,便纷纷落地,还有的栽进河里。一场可怕的危机竟然转危为安了。
然而,其他地方可就没有孙家寨那么幸运了。河南,河北、山西、山东四省大部及安徽西部,都不同程度的受了灾。春夏作物收获了了,秋作物因干旱又不能及时下种,加上蝗灾,几乎绝收。蝗灾严重的地方,庄稼和树叶都光秃秃的,只剩枝干。人们想吃树叶充饥都成了奢望。只能吃野草、树皮。能吃到草的,都是青壮劳力。年老体弱的只能挖草根,吃树皮。有体弱多病的,草根树皮也吃不上,饿得实在受不住,就抓土抓旧棉絮往嘴里塞,甚至还有吃大雁粪便的。更可怕的,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易老而食”。一时间,中原大地,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由于国民政府只顾着打仗,加上河南省主席过于乐观的估计灾情,失误错报,贻误了最佳救灾时间,使得河南灾情迅速扩大。受灾的村落,家家有哭声,村村尸遍地。大量灾民开始向没有受灾的相邻省份逃亡。
直到十月,国民政府在重庆召开国民参政会,河南参政员郭伸隗,将收集的河南灾民吃的“榆树皮、观音土、大雁粪”,当众展示,泣不成声。国民政府才下令拨款拨粮,全面赈灾。各地设粥棚,并且让铁路为灾民开放,为逃难的灾民发放盘费,以禁止流亡的民众逃到沦陷区,为日本侵略者卖命。
在许昌县北30公里的老城殿后刘村,17岁的孤儿刘水彦和哥哥刘水池,在埋头挖了三天三夜的土井,还沉浸在挖出水的喜悦中时,却被爷爷告知:“彦,爷爷实在养不起你弟兄俩了,家里还剩几个黑窝窝头儿,你跟你哥一人一个,拿上去逃命吧。我跟着你叔他们,或讨荒,或挖草根将就着,你堂弟丰池小,其余几个窝窝头给他留着吧。28年前,咱这儿闹过一次荒,我把你们的两个姑姑卖了,才换了你爹和你叔活命。还有恁叔家的俩妮儿,也都被我卖了。咱家只能养活男孩儿,为了传宗接代,咱刘家不能绝后啊。要怪就怪她们不该生为女孩儿呀!
你大妮儿姑卖给了一个陕西的大户人家,听说陕西今年丰收,你哥俩可以打听着去找找。希望她念在亲情血脉的情分,不要怪我当年狠心卖她,可怜可怜你哥儿俩,给你们口饭吃。你二妮儿姑卖到驻马店,听去过驻马店的老乡说,没几年就夭折了!唉,我苦命的二妮儿啊!你们那俩堂姐没出咱本地,谁都指望不上,你们就去投奔你大妮儿姑去吧。”
“几百年的老黄历了,都听您讲了几千遍了。您就不该卖她们。要死大家一块死,要活一起活。自己的闺女,你咋忍心舍得卖呀!”刘水彦对爷爷特别不满意,从父母去世后,他和哥哥被爷爷叔叔当长工一样使唤,吃的最差,干的最重。他觉得这样离开他们也好,正好自己可以出去闯荡一番。就说: “我大妮儿姑卖到陕西,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再说她也没见过我们,她咋肯认我们呢?说不定恨死你们了。哪里还会可怜没见过一面的侄儿。我不去找她。现在天下大乱,到处都在征兵。我参军打仗去,总会有口饭吃的。哥,你呢?”
“我去陕西找大妮儿姑去,大家都说,血浓于水,她流着咱刘家的血,就会可怜咱们的。我不去打仗,你没看打仗每天死多少人吗,我可不想去送命!弟,你也和我一起去陕西找咱姑吧,说不定还能找个老婆回来呢?总比窝在家里等死强!”比刘水彦大几岁的哥哥刘水池,给弟弟分析着利害,“听说国民政府在每个火车站设了粥棚,还给逃难的一人发五块钱,火车免费坐,只要不去沦陷区。五块钱啊!足够逃到陕西了,我们一定会找到姑姑的。”
“我才不去呢,我要去许昌当兵,听说部队现在正到处招人。谁没饭吃,当兵的也得有饭吃!要不哪有力气打仗呢?六十里地,一天就跑到了,这一个窝窝头吃完,下一顿就能吃上官儿饭了(农村人把当兵吃军粮叫‘吃官儿饭’)。”刘水彦踌躇满志的对哥哥说。
于是,哥俩告别爷爷和叔叔,走出家门,一人怀里揣着一个黑窝窝头,背着不多的衣物,一个向西,一个向南,离开了家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