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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 组诗 天随子 【冰心文化传媒】
组诗 天随子 【冰心文化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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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影子，与雪纷飞
天随子
1
该不该，留下一场对白
以填补内心的那一片
空地。我一直在思考
思考时，夜已与风零落
摘下一枚月亮，我只想在一个人的夜里
照亮那——
干瘪了的青春
还有二十二天
这个月，或者说这一年
将在萧索中结束
那就把雪花迎来，今晚
把一切都掩埋，把一切都冻结
包括那，躺在灰色角落里的
尚未熄灭的烟头
2
含着烟头，在梦里一再谈及江湖
人生如罐，有哭，有笑
有悲，也有喜。但还未醒来
母亲的手再次跋山涉水
也再次爬上了，我的额头
那被千沟万壑布满的额头啊
这一刻，笑得呲牙裂嘴
没由来的一痛，衍生更大的阴谋
眼角轰然决堤
一衫轻尘，被打湿在
苍苔斑驳的岁月。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岁月被泪水囚禁。有时候
摸一摸
冷得，和雪一样温柔
冷到白鬓抽丝
下一刻，我只想留下影子
和雪一起纷飞。无论天涯
无论海角
我也要闯一闯。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
海阔，与天空
3
雪本无根，我岂无家
逃不出天与地，我是一匹奔腾之马
但尚未脱缰
缰是母亲手中的针线
是故乡南面，那棵驼背的老槐
是童年垂钓星星的风筝线
是爱人，放进粗茶淡饭的一网情深……
难再和雪一样飘逸，也难再洒脱
把头颅按在纸上
用呼吸
与文字打交道
匍匐，匍匐，再匍匐
对诗歌视而不见，我只想隐姓埋名
在纸上建起村庄，满村的石头、雪花
和灯火
都是我的眼睛，注视着纸外世界的
一举一动。包括青春，以及那
被金钱亵渎了的爱情
还有
被岁月压弯了腰的父亲，和母亲
黑蝴蝶
天随子
就那样低低地飞……轻轻地飞。
翅膀上凝结着芬芳，
你若不同意，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就那样相互依偎着，你在我的肩膀上。
立着。
你隐藏着花园的秘密，你对整个春天
都守口如瓶着。
你对着我缄默。
我不怪你。
在雪花落下之前
天随子
1
在雪花落下之前，把冬天
画上一万遍。把手捂进被子
温暖，在周身不断蔓延
但融化不了冰雪。而窗外
黑夜已，陷入雪地
瑟瑟发抖中
成了一盏，或明或暗的灯
沏一壶茶
雪。一再蒸腾
雾气成片成片，攻陷阵地
于是，我——
便成了一位，雾里看花的
流浪诗人
2
把影子留给大地
童年，被雪花冰封
从今天涉回从前
我与雪人，相对而笑
但拒绝谈论明天
只是
村前，那棵长青树
已不知去向
或被砍伐、截肢，成了星星之火
在灶里燃烧青春
或削作牙签，在文字嘴里
剔除那些，不宜久留的
剩菜残羹
只是一切都是猜想
谜，白得和雪一样
任我多番论证，也不见
蛛丝马迹
只好低头不语，把自己
当作一个不言不语的雪人
等待春天到来前的，那一抹阳光
3
向来不会抒情
我是个欠捶的人
在村口驻足一日一夜
陌生的，或不陌生的
已不再重要
我只要，一枚雪的温柔
点亮深陷褶皱谷地的昨天
行，和路人一样
坐，和狗一样
炊烟在记忆里难以抹灭
我再一次，在笑与哭间挣扎
笑，是故乡的雪
一直积在心头，四季不化
哭，是江湖的雪
落在身上
把眼睑一再打湿
4
昨天，把岁月问候了一遍
今天，我要在那把锈了十八年的锄把上
安放一轮明月，为母亲
点亮田里的每一个角落
以及那，被泥土
掩埋了的青春
也点上一支烟，肩并肩地
和父亲一起吞云吐雾。而后侃侃而谈
说一说，这些年来
青丝与白发的曲折故事
“甘是有的，苦也是有的”
父亲说一句，笑一下
我听一句，哭一下
雪是无声的琴，在父亲与我之间
积上一层浅浅的白
彼此，在对望中，这层白
一直未曾消散
而雪，还一直在下
毫不顾及地，下到春暖花开
下到
父亲转身离开
而我，再一次选择沉默
和雪
一样
先于风
天随子
我先于风抵达这里
在黄昏熄灭之前
我收拢落叶、微云和夕晖
先于风忘记一切
这使我面对一棵树时
有了久别重逢的从容
哦，香樟，我先于风
认出你
我叫出你的名字
却怎么也找不到你的影子
它早已被风带走了吗？
在光阴普照不到的地方
风吹叶落的样子，多么美好
天很蓝
天随子
那时候，总觉得天很蓝
总觉得天很低
仿佛一伸手
就能够摸到，天空的脸
白云一朵朵，走来走去
这孩子般无邪的云朵
多么可爱。
多么像那时候
你摘给我的，那朵梨花
当风吹过来
天随子
当风吹过来
一些柿子
不动声色
一些柿子压在秋天上
压疼了
某叶零落的黄昏
当风吹过来
摇曳的村庄
咳出一口血
没有人发现这个迹象
没有人发现
这一座村庄，生病许久了
玉米粒
天随子
这一粒粒金黄的牙齿
啃噬着关于
这一片土地的忧伤
这一粒粒，可人的、可爱的
朴实的、敦厚的、无私的
善良的，甘于奉献的
金灿灿的牙齿
啃噬着关于
一代又一代人的欢乐与苦难
这一排排金黄的牙齿
唐诗似的
押韵、对偶
我读出了夜来风雨声
也读出了
一个村庄的花落知多少
有个人儿醉
天随子
美酒的滋味 亲吻了玻璃杯
一夜的憔悴 拨乱了谁的心扉
零落了星辉 斑驳了纤眉
如花的季节 已悄然枯萎
墙角的烟灰 慢慢积成了堆
江南的蔷薇 独守那半朵残蕊
韶华如流水 一去难追回
不堪描粉黛 镜前空遗泪
单薄的后背 晚风儿轻轻吹
罗衫已憔悴 怕再染那阵玫瑰
往事不可追 也无须后悔
江南的回忆 此生的最美
窗前串珠贝 月下再弄玻璃杯
情在水之湄 魂梦去了三四回
去多了怕泪 去少了怕悔
可怜广寒宫 有个人儿醉
卑微
天随子
仿佛就在昨天
疯长的压抑和野草一样茂盛
现在
除了想象还能做些什么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时光一旦失去
便不能挽回
所以
现在，除了想象我一无所有
这个世界空空如也
除了远处的山与我平起平坐
还有什么能让我高大起来？
这温柔的女子
天随子
这温柔的女子，一定来自柔软的月光
她看着远方，把远方分成两半
一半通往贵阳，她一路走来
顺着风，看花朵和小草
都在为她尖叫
一半通往关岭
那个摇摇欲坠，风烛残年的小小县城
人啊建筑物啊风景啊车辆啊
都是被超度的灵魂
她虔诚的眺望着
当她离开时，远方更远了
一个单薄的身影披着月光
如念经的比丘尼，渐行渐远
听一块石头诉苦
天随子
今夜月光很美
我混迹于飞禽走兽间
一些悲伤被爆破成云朵
只有月亮，依旧挂在那里。
听一块石头诉苦：
我的前世就是今生
我钟情山水却被山水遗忘
欲说话却被石化的嗓子堵住语言
我不能言谈，不能行动
不能随心所欲的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现在，只有你听得到，看得到，摸得到
你是我唯一的难兄难弟
你为我
带来了久违的温暖。
我无话可说。
我活得多么无能为力
天随子
我活得多么无能为力
看别人开花，看别人结果
看别人功成名就
而自己草民一介，在太阳底下低低地活着
还匍匐着，微颤着
任风，拍打自己的脸。
现在，是否该行动了
是否树一块改变命运的碑
不断往前爬
可前路茫茫，前途漫漫
低头或抬头，见的都是高山
哪里有奋斗，哪里就有压迫
最终走到最后的人都成了高山
半途而废或失败者
全都死在了这里
所以心怀恐惧，虚度光阴
明知不可为，所以不为
当一只蚂蚁扛着大米从面前走过
在我眼里显得多么不合时宜
它既高大又狰狞，让我不敢抬起头
看它一眼
一无所有
天随子
在六月
我一定还有剪不断
理还乱的忧伤。一定还在风中
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雨
一定即将得到什么
但在此之前，也一定即将失去什么
所以我不得不放弃
一些想要的和一些不想要的
放弃一朵花的盛放
春天太大，一朵花的盛放
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放弃那朵渐行渐远的云
事实是我放弃或不放弃
它都会渐行渐远
放弃身体放弃灵魂
在傍晚，我将放浪形骸
与一只蝴蝶周游花园
放弃清风放弃明月
放弃曲水琉觞与兰亭序的龙飞凤舞
放弃就放弃了，在六月
世界空空如也
我将一无所有
请为天空留下翅膀的痕迹
天随子
显然，那朵云的离去
并未影响你的心情。你依旧端坐在椅子上
用一本书，贴住时间的伤口
你悉心照料每一朵花
如照料自己的子女。你看着它们盛放，零落
再看着它们走进另一个春天
而自己，冷清清，孤零零
你送走的人不会回来了
你的挚友相继离世，而你虚弱的活着
你一定想表达什么，但最后都忍了下来
你看那本书上，灰尘盖住了
一些真相和假相
你太谙世事了，你太疲惫了
最后，你终于孩子一样哭出来
然后闭上眼睛，睡着了。一张空椅子上
一本书被风吹开，在第十七页
有这样一段文字：请为天空留下翅膀的痕迹
请把天空，还给鸟
遗忘，或是记住
天随子
这经年累月的花骨朵
还未盛放
便被人摘了去。一些露水不安、惶恐
在清澈里，透露着细微的忧伤
这是清晨第一粒鸟鸣
穿林而过的地方。路上芳草萋萋
一条幽径
无力地躺在，春风零落处
这是我爱的人
和爱我的人，为我写下的第一段文字
遗忘或是记住
都让我无比幸福
现在晴空万里，阳光和煦
一个花园里
一万朵花开得正好。一万朵花的体香
簇拥着，那朵花的忧伤
空椅子
天随子
一把椅子
空了。那个坐着的人
如今
已不知去向
一些尘埃落在地上
虚构着简单的生活。空椅子依旧
站在阳光里
虚弱地活着
它一定隐藏着一个
惊人的秘密。那些岁月里，青春正好
它陪着那个坐着的人
一路走来
现在
椅子空了，时光风干在地上
还有谁，还敢对着天空喊出一声
歇斯底里的呐喊:椅子不空
伫立窗前的女子
天随子
你饮着茶
伫立窗边。一些月光流进杯子
你
一饮而尽
你，是从宋词里
走来的女子吧？一袖暗香浮动
在黄昏
倚门嗅青梅
你一定误入过藕花深处
却无人相伴。一叶小舟载不动
许多愁
你，流泪到天明
窗外，橹声阵阵
过尽千帆皆不是，你一定
在脉脉余晖里
饮下了，一生的忧伤
灯火、影子
天随子
几星灯火
一粒影子。夜空阑珊处
哪一颗星星
为我明亮？
怎样才能
卸下一身疲惫？在千里之外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
我虚弱地活着
这不是一本书、一句话
可以治愈的。这一定需要一次
脱胎换骨的手术
让我重获新生
那就回去吧
那一个村庄，是母亲之外的另一个子宫
我从出生开始
就注定，会回到那里
问
天随子
和时光讨价还价的人
最后
都走了。只有那张空椅子
依旧，躺在那里
这些年，目睹的生死离别
亲历的悲欢离合
都如野草般疯长。人生呵
如一座坟，芳草萋萋
如果，有一天
我用一万朵云的爱情，堵住你的天空
你会
接受吗？
再不接受，我们就老了
再不爱
也许错过，即是永别
所以，且行且珍惜吧
在江湖
天随子
如何在江湖安身立命，这是一个问题
出门前母亲说，在江湖，人心险恶
你要步步为营
我想这是对的。对母亲的话
我从不质疑。我是说
母亲说的这些
都是为了我好
所以，我真的步步为营了
甚至暗怀鬼胎:宁教我负天下人
休教天下人负我
所以我下毒、偷窃、耍阴招，欺负弱小
都是为了
更好地活着
所以就算被大侠一掌拍飞，也要立马
屁颠屁颠地爬起来
上前谄媚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母亲说
若被强者欺辱，你就当他是一个屁
想着想着，也就释然了
也许，可能，但愿
天随子
和风一起离去，我把自己
变成一朵枯萎的花
把暗香给你，把孤独给我
就这样轻轻告别
带着丝丝留恋，与你擦肩而过
我走后，你会悲伤么？
如果遗忘可以疗伤
我愿，收回——
深陷记忆深处的足迹
还你一片，比瓦蓝
还要瓦蓝的海阔天空
也许，泪水是一枚流星
擦出的火花，不足以点燃爱情的夜
那就把月亮摘下来，摁进胸膛
给你一颗剔透的心
如果，如果
我把自己埋进大地
下一个雨季，我能否长出
和你一样的脸？
柔情在梦里，与笑容一起复活
但剧烈挣扎，也挣不脱
你种下的蛊
那就在但愿中沉默吧
把与但愿有关的一切
统统埋进字里行间
但——
是诗三分毒，那就把自己——
再一次麻痹。而模糊的视线
与灯光，交织不出一往情深
只能把暧昧与词藻，揉碎成
一季烟花，再次映衬出九月的模样
以及你——
渐渐淡去的素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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