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保姆”生活
文/山佳
在儿子小伟8岁时老伴因病去世,我带着儿子生活。小伟生性活泼好动,经常有邻居前来告状。因此好多热心人劝我续弦我都没有答应,怕的是孩子招人烦,引发矛盾而生气。
生活虽然辛苦,看着孩子健康成长,我心中还是很欣慰的。小伟高中毕业考取省城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在省城一行政单位工作,并和在外资企业工作的大学同学小红结婚。第二年给我添了个大胖孙子。
我当时还在上班,孙子由他外婆照看。原有的热心人看到我的孩子成家立业,依然孤孤单单,再次谈到让我续弦的问题。可我已经一个人生活习惯了,此事也就此打住。我在单位比较忙,回家后自己再垒垒方块字,倒也快活。
不知觉中,我已到了花甲之年,身体状况每况愈降,儿子儿媳担心我,要我去省城和他们一块生活。其实我心里还是很矛盾的。听到有些孤身老人命丧家中无人问津,我就毛骨悚然。但又想到自己在家养成了一些习惯,到儿子家一块生活怕不适应。儿子儿媳意志坚定,最后我也不好再寒了孩子的孝心,来到了省城儿子家居住。
孙子上学住校,每两周回家一次。儿子儿媳中午在单位就餐。开始时,我帮助孩子买买菜,打扫打扫卫生,有时间再垒垒方块字,感觉挺好的。可时间久了,就感动枯燥无味有些厌倦了。

一个初夏的上午,我来到人民广场,看到那些老头老太跳舞的、打拳的、玩扑克牌的、下象棋的,心中很是欣赏。但由于自己长期以来形成的爱静的习惯,是没有勇气参加的。
我来到一个僻静处坐到石凳上,晒着阳光,打开一本自己喜爱的小说散文集。
“在看书呢?老弟!”一个和蔼的声音。
我抬起头,一位80多岁面目慈祥、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和老伴站在我的面前。我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啊!大叔您坐一会吧?”我急忙站起。
“咱坐一会吧?”老人回头征求老伴的意见。
“行!”老伴同意。
老人的老伴拿出两个布垫铺到石凳上,二人坐下。
“怎么一个人啊?”老人问。
“我老伴去世多年了!”
“吆!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东海市安定县人。来省城儿子家养老来了。”
“生活还习惯吧?”老人关心地问。
“还可以,只是······”
“哈哈哈!寂寞是吧?”
“是啊!真不如有份工作干好。”
“寻找工作······”老人思考片刻,“到我家去好吗?”
“到你家我能干什么?”我疑惑地问。
“和我聊天说话啊!”老人为了打消我的顾虑,自我介绍起来:老人姓王,离休前曾是省城某单位的领导人。儿子出国留学未归。女儿在一家企业任主管。平时家中只有夫妻二人。由于年纪大了,活动不甚方便。儿子女儿准备找个“保姆”,可总是找不到“有缘分的”。
“那什么叫有缘分啊?”
“能和我聊得来的人啊!我喜欢聊天、看书、爬格子。”
“我能行吗?”
老人看了一眼我手中的书,很果断地说:“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你一定能行!”
“阿姨!你看我能行吗?”我征求老人老伴的意见。
“他的眼力错不了。他是家里的一把手,他说行就行。”阿姨微微一笑,很是幽默。

晚上吃罢饭,我把今天的奇遇讲给儿子、儿媳听,儿子当时就急了:“不行!让你来是养老的,不是让你去侍候人的。”
“你别急嘛!你也得从爸爸的角度想一想,他一个人在省城人生地不熟的,在家一人肯定很寂寞。”儿媳停了一下,“出去和有缘人聊天也不错。咱不图钱,不妨试一试,不行咱就回家来啊!”儿媳很有心计。
“儿媳说得有道理!”我看着儿媳诚恳地说。
儿子最后勉强同意。
我简单收拾一下,就去了王叔家。啊!好气派的小院啊!院内花朵簇簇,两畦蔬菜生机盎然,两个鸟笼里的画眉活蹦乱跳叫个不停。凉棚下有石桌、石凳。可谓鸟语花香啊!
两层的青砖红顶小楼,一层是厨房、餐厅、客厅、书房、一个王叔的卧室,另一个卧室是给我准备的。
王叔嘱咐我:一是要改称谓,你我虽然年龄相差20多岁,但为了便于交流,要以兄弟相称;二是二楼不经允许绝对不能上去;三是适当干点家务活,主要任务是陪我聊天。每月工资六千元。
“其他的我都能答应,只是工资我不同意,给我点买茶叶的花销就可以了。”我提出不同意见。
“不必多说,在我家我是领导,你听我的。”话语好吓人啊!
我首先对院落打扫一遍,接着收拾一楼的各个房间。书房里的书真多!可以说应有尽有啊。墙壁上的一竖款条幅吸引了我,遒劲有力的大字,“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落款:王XX。
啊!这正是我偶像的名字啊!
我急忙去翻开我手中的 那本小说散文集,一幅照片映入眼帘,转头又看王叔,“您是王XX老师!”
“怎么不像吗?”
“现在比照片上胖了许多。”
“哈哈······”王叔爽朗地笑了。

我陪王叔出门遛弯,在家一同种菜,一起喝茶聊天,更重要的任务是他写回忆录,我核对整理。每逢看到王叔为了专心写回忆录废寝忘食时,我就心疼。有一次,我知道打断他写作不好,但实在是忍不住。
“王叔,喝杯水,休息一会吧!”我把他的茶杯放到书桌上。
“好,谢谢!”
我忽然发现王叔的眼睛有些湿润,忙问:“您怎么了?”
王叔没有说话,却随手把草稿递给我。
我仔细一看:多么好的人啊!跟随我二十多年,不想英年早逝,令人怀念啊!回想当年的日子是何等的快乐,一起······
“王叔您这是写的谁啊?”
“就是我给你说得那位故人啊!”
我发觉王叔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啊!令我佩服地五体投地。
在我帮助王叔整理材料的时候,王叔发现我有一定的文字基础,鼓励我多看书,写一些自己想写的东西。为此专门为我配备了一台微机。在他的鼓励与指导下,我的一些文字也逐渐被一些文学刊物录用。
有一次,我和王叔一同浇完花,坐在凉棚下喝茶,听着评剧《花为媒》里的《报花名》唱段,王叔忽然问我:“兄弟,你喜欢什么花啊?”
“我喜欢腊梅,不畏严寒傲雪挺立;也喜欢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我回头问:“阿姨,您喜欢什么花?”
“我喜欢玫瑰。玫瑰代表着爱情。可惜······”阿姨看了王叔一眼。
“可惜什么呀?”王叔问。
“没人给我送啊!”阿姨莞尔一笑。
“王叔,您喜欢什么花啊?”我问。
“我喜欢死不了。”王叔看向老伴。
我感到回答怪异,急问:“为什么?”
“它如老太婆生命力强啊!”
“你这个老东西!”阿姨笑骂。
“兄弟!我更爱你嫂子这多老牡丹,国色天香啊!”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我来王叔家一月有余没有回儿子家。儿子、儿媳趁星期天来看我,看到了生活环境和王叔夫妇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再联系平时我电话里的描述,他们放心了。
上午王叔夫妇挽留儿子、儿媳留下来吃饭,儿子、儿媳也不客气。儿子、儿媳随阿姨进了厨房,我和王叔在客厅喝茶。开饭之际,门铃响起,原来王叔的女儿梅香回来了。梅香进门首先喊了句:“崔叔好!”喊得我浑身不舒服,因为我比梅香只大两岁。
“太巧了。我儿子、儿媳来了,让他们认识一下你这位阿姨!”
我儿子、儿媳听到我说的话,赶紧从厨房来到客厅。
“小刘你······”梅香愣了。
“王总,原来你是······”儿媳也愣了。
“你们认识?”王叔问。
“爸,我们是一个单位的,是很好的好姐妹!”
“哈哈哈!”王叔大笑。
“你笑什么?”我问。
“兄弟!孩子们是姊妹,你听清楚了吗?这次改口叫哥行了吧!咱们就是亲兄弟,我又多了儿子,你又多了个儿子和女儿。这多好啊!哈哈哈!”
我的脸通红地发烫。我的儿子和梅香都有些羞涩。
我们吃着午饭,梅香和我儿媳开始谈工作,尔后说起了悄悄话。我正式改口叫王哥,我们二人谈新闻。我儿子洗耳恭听。王嫂有些落寞。
梅香看到妈妈如此模样,忙问:“妈,你怎么不高兴?”
“平时你爸和你崔叔他老哥俩卿卿我我,把我扔到了一边,今天你们都有谈话对象。‘我命好苦啊!’”京腔味好浓啊!

又是半年过去了,王哥的回忆录封笔,只待出版。
明天王哥的90岁生日到了。他的儿子从国外已经回来,准备隆重庆祝父亲的大寿。
“王哥,明天我要去看一位老朋友。”我向王哥告假。
“那怎么能行,你可是我的贵宾呢。你可别跟我耍滑头。”王哥很诚恳地说。
“我去不合适。”
“崔叔,我爸说合适就合适。明天我把我弟弟一家也请来。”王哥的儿子对我说。
在王哥盛大的生日宴会上,我坐在了主宾位置,王哥当场声明:这是我的忘年交兄弟。
厅上的大多数花甲、古稀老人喊:“崔叔!”我怎能坐得住,连忙站起回礼。“使不得,使不得,我有何德何能······”
王哥一把把我拽到椅子上:“就凭这一年咱兄弟俩的交往,做兄弟都不吃亏!”
“哈哈哈哈······”大厅内笑声不断。
在王哥家近一年的日子里,我和王哥可以说是亦师亦友。我们谈到老龄化问题,谈到人们工作岗位问题,还谈······王哥都有自己的见解。夕阳无限好,人生更美丽。人老要活得潇洒,活得自由。不孤单不寂寞。人们的工作只是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
当然了我和王哥也有意见分歧的时候。我在给他整理材料时,我会提出一些建议,他会认真考虑,大部分采纳,小部分否定。但也有时在用词上产生分歧,那时他会毫不客气地讲明自己的观点,我们争论,最后总能达成共识。因为还有聪明贤惠识大体的嫂子呢!
我在愉快劳动的同时,不但收获了文化知识,而且使我的思想和品格均得到了升华。我真正体会到了事无大小,人无贵贱的道理,确确实实感感受到了世间永有真情在啊!
因为身体原因,我暂时离开王哥家去了医院治疗。在治疗期间,王哥携同一家人到医院看我,鼓励我要有信心,尽快好起来。我庆幸!我感动!
回忆我在王哥家做“保姆”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日子。我把王哥给我的钱大部分买书,放在王哥的书架上。他们对我哪像“保姆”啊?分明是一家人吗!我想:我要战胜病魔,尽快好起来,再去王哥家当“保姆”,做个“好弟弟”,再续前缘。
2021.12.27
【作者简介】
崔同禹,笔名山佳,男,山东省东阿县人,退休警官,文学爱好者。在报刊及网络平台发表作品130余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