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怀念听戏时光。
喜欢听戏,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样板戏正盛行。冬天的夜很漫长,大杂院里的老叔、叔伯堂姐、大姐,总要去大队去排练现代京剧《沙家浜》,准备大年初一在村里演出。而我,自然去趴着窗户去观看,渐渐地,我喜欢上了京剧,也学会了几句唱腔,偶尔也偷偷哼唱。
最美的时光是正月里。我和小伙伴在街上跳房子,大喇叭里播放样板戏,全场的,那真是享受。除了《沙家浜》,还有《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我特别爱听刘长瑜的唱腔,空灵,明净,听起来特舒服;也喜欢听京胡,似乎比二胡的声音更圆润;更喜欢听经典曲目,如《智斗》、《都有一颗红亮的心》、《诉说家史》等等。其实,我根本就不懂戏曲,也听不懂唱词,有时甚至跟小伙伴们说:“《红灯记》里的李奶奶都那么老了,嗓音咋就那么好呢?”大家也都疑惑不解,怏怏的,跟大人们去询问,不理不睬的。
后来,家里买了件电器――收音机,晚饭后我抱着收音机听戏,偶尔还和爱听刘兰芳播讲的评书《岳飞传》的弟弟发生冲突。结果,自然是我这个大两岁的姐姐让步,等他听完了一回评书,收音机才归我听戏。也是从那时起,我迷上了黄梅戏、评剧,尤其喜欢听王文娟的越剧。有一次,我听到了越剧《红楼梦》徐玉兰的唱段《宝玉哭灵》,如泣血的倾诉。我深深地喜欢,飞速拿出笔和纸记唱词――
林妹妹,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
金玉良缘将我骗,
害妹妹魂归离恨天。
到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
空留下素烛白帷伴灵前。
林妹妹,林妹妹,
如今是千呼万唤唤不归 ,
上天入地难寻见。
可叹我生不能临别话几句 ,
死不能扶一扶七尺棺。
林妹妹,
想当初你是孤苦伶仃到我家来,
只以为暖巢可栖孤零燕。
宝玉是剖腹掏心真情待,
妹妹你是心里早有你口不言 。
妹妹呀你为我是一往情深把病添 ,
我为你是睡里梦里常想念。
好容易盼到洞房花烛夜,
总以为美满姻缘一线牵。
想不到林妹妹变成宝姐姐,
却原来你被逼死我被骗。
实指望白头能谐恩和爱,
谁知晓今日你黄土垅中独自眠。
林妹妹啊,
自从居住大观园,
几年来你是心头愁结解不开。
落花满地伤春老,
冷雨敲窗不成眠。
你怕那人世上风刀和霜剑,
到如今它果然逼你丧九泉 。
字字血,声声泪,缠绵悱恻,痛彻心扉,正是我钟情的。
也喜欢听古文月的评剧《柜中缘》《杨三姐告状》,她的嗓音很独特。
长大后,对听戏依然痴心不改。那年秋天,听说临县昌黎电影院有秦皇岛市小海燕评剧团演出《凤还巢》,便骑行25里路去看。那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的看戏,很满足。
如今,精神生活不再贫乏,文艺形式多样化,百花齐放。而我,依然喜欢听戏。不时与年逾古稀的公婆坐在一起,听老人播放戏曲唱片,或锁定央视戏曲频道。
听戏几十年,慢慢变得淡泊。戏如人生,人生似戏。你唱罢来他登场,转眼戏散了,人老了,就这么快。似乎昨天我还在母亲怀中,再回首,已过大半生。
总以为自己是听戏的人,如今才了悟,我也是戏中人,不经意间做了戏剧的主角。咿咿呀呀唱了一段又一段,台下有人喝彩,也有人扼腕。举手投足间,一颦一蹙间,帷幕已阖,华灯或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