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父之念(诗、文组合)
文/肖文龙(四川)
我们几乎是在不知不觉地爱自己的父母,因为这种爱像人的活着一样自然,只有到了最后分别时刻才能看到这种感情的根扎得多深。 ——题记

思父
天塌地陷正十春,
难信家严仙界行。
三更无声泣被褥,
梦回石笋再同耕。
2021.6.20(父亲节)深夜
怀恋父亲
——纪念父亲诞辰八十周年 文/肖文龙

五年前,忽然面对父亲被确诊为胰腺癌晚期的打击我实在是无法承受的,以致第二天神情恍惚的自己骑摩托车竟然将妻子摔成了脑震荡。五年来时常在梦中出现的父亲总有让自己书写点关于父亲的文字的冲动,但每次提到“父亲”,自己总是“未语泪先流 泣涕不成章”。时值父亲诞辰八十周年之际,谨以此篇献给平凡而伟大的父亲。
“百善孝为先”是父亲留给子孙最宝贵的财富。
父亲出生于中医世家,祖父是当地有名的医生,开有自家的大药房,家境优越,可惜在父亲刚两三岁时,祖父就因迷恋赌博、大烟而抛妻别子远走贵州一去不返。从此母子相依为命,仅上了两年学的八九岁的父亲迫于生计不得不离开母亲先后投靠已远嫁资中的二姐及重庆的大姐,靠帮人贩卖油炸饼、挑矿石、煤炭等谋生。解放后,有幸加入新疆建设兵团,父亲依靠自己的聪敏、勤奋、诚实赢得了兵团战友、领导的信任,担任既轻松工资又较高的采买工作,为照料家中既不愿到资中又不愿到山高路不平的重庆投靠女儿的祖母,毅然放弃优越的工作私逃回家务农。面对别人的质疑,父亲总是那么轻描淡写:“都说养儿防老,我连母亲都照顾不了,工作再轻松、工资再高又有何用?”有了父亲的陪伴、照顾,祖母享年91岁。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刚返家的父亲在一贫如洗的情况下,竟然将兵团补发的全部工资,马上用于祖母的修坟、置办黑漆棺木。“趁我手里有点钱,提前为母亲安排好后事,以便让母亲放心、增寿。”父亲总是理由十足。祖母的丧葬,父亲更是倾尽所能,悉心操办,做道场三天三夜为祖母超度。父亲晚年还为祖母重新立墓碑,寄托哀思之情。
每年的清明节,父亲一定会带着家人,备好香、蜡、纸钱、鞭炮等祭品去上坟、祭祖。虔诚的跪拜、阴阳两地的倾诉、美好的祈祷是父亲每年必做的功课。
“清白做人、勤勉做事”是父亲留给子孙的一笔财富。
小时候,家人对父亲的作法不甚理解、甚至有点怨言。身为生产队长的父亲仿佛并不了解饥饿年代孩子的心理,总是在挖花生的季节命令自己的四个孩子远离花生地,虽然别家的孩子常在“锅边转”;严禁自己的妻儿去“偷”生产地里的红薯藤来作猪食,虽然全生产队的人都因无自留地而被迫去“偷”;倒掉利用吃饭时间私自去采集芭茅花的妻女的饭菜,虽然妻女仅仅是为了给衣衫单薄的老三添置一件蓝色咔叽布上衣。
父亲是个好劳动,耕种、养殖、制作农具可谓样样精通,劳动生产尽心尽力、富有创造性:身为生产队长的父亲为了集体的增产增效殚精竭虑,以致积劳成疾落下抑郁症,“老天爷真会开玩笑,本应是日理万机的中央领导才会得的病怎会让你一个目不识丁、修补地球的农民拥有?”连医生都一脸茫然;当别人都在为吃上细粮轰轰烈烈推行“土改田”时,父亲却反其道而行之进行“田改土”——土可种两季,用花生、玉米、黄麻换大米,虽是辛苦,但可增产;1978年土地下放户后,父亲硬是凭借向朋友拆借的200元钱,让一直处于温饱线下的七口之家第二年就告别粗粮,全部吃上细粮。这在当时可真是让无数农村家庭羡慕、嫉妒、恨的事情。
“崇文尚学、勤奋求知”是父亲留给子孙的又一笔财富。
历经艰辛,饱受无文化之苦的父亲明白了一个朴素的道理,读书才是改变子孙、家族命运的唯一途径,所以格外的尊师重教、勉励子女勤奋求知。犹记得读小学时顽劣的自己因在学校说老师的坏话,被老师勒令回家请家长,气愤与失望让一直以来将孩子“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父亲相信了“黄荆条子出好人”的古训,用正在编织箩筐的竹篾含泪抽打了儿子的手心,说来也怪,古老的方法竟收到了的奇效——顽童终于有所敬畏,从此尊敬老师、努力学习。
一字不识的父亲却践行着“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教育理念。每逢农忙季节,父亲便让子女去真切体验劳作的艰辛。十一二岁患有鼻炎的自己无法忍受手工打麦时的灰尘,自愿选择正午一两点钟学着大人样用芊担挑麦,稚嫩的双肩不堪其重,压得通红,但也得咬牙将麦挑回家;寒假期间较农闲,父亲则叫上儿子一起去清理麦地里的杂草,长时间的埋头常令我头晕目眩。劳作的艰辛,终于让子女明白读书的意义、幸福。
支持子女读书,父亲可谓倾尽全力。
“只要你们几姊妹读得,不论读到哪里,老子就是砸锅卖铁、卖血卖肾,都要负责到底!”这既是父亲的对子女承诺,更是改变子孙、家族命运的决心。
一张象征“跃农门”的师范学校录取通知书令父亲欣喜若狂、喜极而泣:“我们肖家又出了一个读书人,又有了希望!”
“自强不息、开拓进取”是父亲留给子孙的再一笔财富
为孝返家的父亲面对已半垮塌的仅有的一间茅草屋,开始了顽强的建家运动:利用生产队集体劳作间隙的休息时间清理祖屋基,搬运、安装基石;一大早空着肚子到30公里外的孟唐镇扛上百斤的竹子回家,还得赶上集体出工;在亲友及众乡邻的帮助下,母子俩总算有了两间简陋的栖身之所。1981年,受邻居家大意失火的牵连,让本就多子、贫困的家付之一炬,加上父亲突发抑郁症,真不知父亲是如何咬牙挺过那些祸不单行的日子的!
“怕啥,有爸在嘞!”父亲是儿子孩童时代时心中无所不能的英雄,怕黑的自己晚上只要握着父亲的手,便能立刻安然入睡,仿佛天垮下来父亲都能顶得住。
父亲从癌症确诊到病逝有3个月左右,期间无法进食,后期甚至连饮水都困难,癌细胞令150斤左右的壮汉变成了50斤左右的“皮包骨”,仅靠药片、贴膏镇痛的父亲常常疼得蜷缩成一团,但却难得听见父亲发出一声呻吟。
现在,父亲已离我们而去,但他留给我们的财富早已并必将在后世子孙中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愿父亲在地下安息!
三子(文龙)
2017.3.29夜
肖文龙:号文虫哥,网名紫中肖三,四川资阳人。一九九一年毕业于资阳师范普师班,扎根于乡村初中语文教学。“人生不仅有眼前的苟且,更有诗和远方”,“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是其座右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