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忘古城西安情(连载五)
文/礼和堂传人
自从一九五八年离开西安后,读书,下乡,工作,成家,因为公务繁忙,家事冗杂,一直没时间再去西安。一九九五年六月的一天下午,单位领导来到我的办公室,拍着我的肩膀说:“老哥,辛苦你后天到西安出趟公差”,并交代了事项。西安?啊!快四十年了,脑海中煞时映出了风沙、窑洞、泡馍、大车,还有城墙、洋楼、何家村的印象,一晚上我兴奋得手舞足蹈、夜不能寐,妻子嗔怪我,出国都没有那么激动吧!
电力机车把我平稳地送到了充满亲情的第二故乡,站在车水马龙,霓灯闪烁的站前广场,儿时的印象竟荡然无存,古城年轻了,变美了。第二天公事既毕,我匆忙离开接待方的午宴,单枪匹马开始“寻梦”。先直达钟楼,这座西安地标式的古建筑,仍是那样的安祥静谧,默默注视着古城发生的天翻地覆大变化,我绕着钟楼走了两圈,边走边看,引起长须飘然“老纠察”特别警惕的目光。当我说出原委,老人率直地说:“娃子,看吧,看吧,西安变样喽!”
东大街我们吃过羊肉泡馍的小饭铺,现在是金碧辉煌的大饭店;西大街,我们拍过合家福的照相馆,现在是雍容华贵的艺术摄影中心。顺着竹笆市、走过南院门、沿着四府街、出了勿幕门(小南门的正称),回望城门楼和城墙,别有一番记忆涌上心头。走在陵园路(含光路)上,真有点“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望见老屋那青灰色的相貌,已经失去了当年“洋楼”的尊容。来到曾经住过的单元楼,那非常熟悉的昨天,迥然陌生得恍如隔世。我同门口的几位年轻人讲起1956年,他们笑着说,那时我们还没出生呢。得知老屋将要拆除,我赶忙掏出相机。围着我的几个小孩,站在一旁不解地说,这人真逗,拍这破玩意儿干啥?我心里一紧:孩子,你还小,读不懂一个过来人的心哪!
出了老屋,沿着邮电南路往东去找黄边张小学,但已经没有了踪影,再找到职工子弟学校,现在是建筑咨询培训中心。我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何家村,就继续往南走。见到那高档气派的陕西省人民医院的牌子。含光路宽阔通畅,两边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饭店、商铺和学校,身边走着打扮入时的行人,马路上跑着各式各样的汽车,再也见不到牛拽马拉的大车,听不到车把式清脆的甩鞭声了,轻轻一跃,坐大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惋惜与期盼交融,失落同希望并存,我深知,留恋过去,正是为了创造更美好的明天。与其扼腕叹息,不如昂首阔步向前。
看到了“西何家村”的路牌,我燃起寻找的勇气。在路人的指点下,我终于看到“何家村小学”的校牌,两扇绿漆大铁门虚掩着,我在铁门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推开其中的一扇门,一条洁净的甬道,迎面映入我的眼帘,两旁是整齐的灌木丛,漂亮的四层教学楼巍然耸立。
不远处一个大花坛,一位戴眼镜的老者正在浇花。放学后静谧的校园里出现我这个不速之客,显然已经引起了他的关注。他放下洒壶,擦干净手,走过来问我:“您找谁?您有事吗?”我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尽量平静地说,四十年前我在这里读过书,今天特意来看看。这下轮到老者激动了,问我:“四十年前?那您能讲讲当时的景象吗?”我回答说“行!”
“我进来的位置,应该是原来学校的东面,当时破旧的校门向西,正对着何家围子。学校中间的土台,是早晨老师讲话,学校升国旗的地方。教我们二年级的是一位姓李的女老师……”还没等我讲完,老者迫不及待地拉着我的手说“欢迎,欢迎啊!”感谢你还记得那么清楚,我们现在站的位置就是当年的土台。我是现任的校长,我姓魏。
魏校长拉着我的手,把我让进了装潢考究的会议室,椭圆形的大会议桌,配套的沙发椅,会议桌中间条形凹处放着盆花。双层玻璃窗挂着大窗帘,墙壁上悬挂锦旗和名人字画。柔和的电扇在头顶上“嗡嗡”地转着,墙角是立式空调。会议室正面墙上,整套的影像设备标志着我的母校彻底改变了模样,那些缺腿课桌、椅子和漏风的窗户纸完全不见了踪影。
在舒适的沙发上,我们师生俩无拘无束地谈论着往事。魏校长告诉我,李老师和候老师早就退休了,他是一九五八年师范毕业后分配在这里的,再过几年也要退了。接着,他又带我参观了教学楼,运动场,以及活动室等,看着成套的现代化教学设备和运动设施,我由衷地感到高兴。
天色将晚,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我准备告辞离开母校。魏校长突然说,你等等,他出去不大一会儿,就端着一碗面条进来,说,“饿了吧,吃!”这是一碗浇着香油,和着蒜泥,拌着葱花的面条。久违了,这纯正的西北风味,珍藏着纯洁的师生情谊。令我这个游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西安这第二故乡的亲情。(全文完)

以下照片摄于2018年六月,是又一次建造的新何家村小学,也叫“西荷小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