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里，住着一户姓张的老汉，老汉无儿无女，与老伴一起生活。家里喂养了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黄牛，毛色像缎子一样光亮，谁见了谁喜欢，常年靠着它拉犁耕地。

张老汉家紧邻一条东西公路，也没院墙。庄稼收割完以后，白天，老汉就把黄牛拴在门前，晚上，就把黄牛牵进屋里。老汉家是三间房子，东面的一间是厨房，中间的一间是卧室，西面的一间是牲口棚，一头牛顶半个家当，养在屋里有两个好处，一是防止被贼偷，二是夜里喂草喂料方便。

山中有一只大老虎，见过张老汉赶着牛耕地，曾不只一次地想，如果把牛弄到山上，够吃好多天了，那可是绝佳的美餐，因为胆怯老汉的猎枪，一直没机会对牛下手，只远远地窥视着老汉与黄牛的行踪。当老虎摸清了黄牛的住处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着屋门还没插上，偷偷钻进了牛棚，听屋里的主人还没睡觉，就卧在大黄牛的旁边。大黄牛只顾了倒嚼，也就没在意身边的老虎。

除了山中的老虎，住在隔壁村里的一个贼人，也早已惦记上张老汉家的大黄牛。贼人是个惯犯，平时游手好闲，今天偷人一只鸡，明天抓人一只鸭，后天扛人一袋子粮食……当他惦记上张老汉家的黄牛时，就无法睡个安稳觉了，把黄牛偷到手，牵到集市上，可卖一个大价钱，就能好好享受一段时间了。看今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觉得是个最好机会。于是，他换上一身宽松衣裳，用黑布套上头，只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拿上一根绳子，一个锥子，就朝着张老汉家摸去。

张老汉已经插好屋门，躺在被窝里，跟老伴说：“我是天不怕地不怕呀！”老伴问：“那你怕什么？”老汉说：“我就怕屋漏。”老伴附和着说：“屋漏是厉害。”

今年粮食又获得了大丰收，不缺吃，不缺烧，张老汉过着三十亩地一头牛的日子，各个方面都很满足，只是担心老天下雨，连绵的秋雨，屋子会漏得插脚不下，干柴都被漏湿了，连做饭都要成问题。

屋里安静下来，老汉和老伴开始睡觉了。

老虎听了老两口子的谈话，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老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屋漏。屋漏是个什么东西呢？连有猎枪的老汉都怕。思来想去，老虎也没想明白屋漏是什么，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看来屋漏要比我这个老虎还厉害。 

贼人来到张老汉房前，猫着腰先听一听动静。屋里传来老汉均匀的鼾声，老婆婆的吧唧嘴声，看来主人已经睡熟了。贼人悄悄来到最西面窗户跟前，把手从窗棱伸进去，拧开捆着的铁丝，身子往上一窜，就跳了进去。

老虎还在胆战心惊地想着屋漏，突然发现窗户上有动静，后又有一个黑影跳进来。黑影先把屋门敞开了，然后才蹑手蹑脚朝它跟前移动，吓得它屏住呼吸，浑身的毛都奓了起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屋漏？

屋里实在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像个瞎子一样，忙无目的地瞎摸。贼人摸呀摸，摸到了老虎的身子，以为是那头卧着的黄牛，黑灯瞎火的，就去解拴牛的缰绳，没摸到缰绳，以为牛是撒着呢，就套上了带来的绳子，然后骑了上去。

老虎感觉自己被骑了，如果是在平日里，别说骑一下，就是摸一下，它也会吼得惊天动地，可今天害怕了，感觉骑在身上的，就是主人说的屋漏；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动也不敢动，也怕惊动了东屋睡觉的主人。

贼人感觉是骑在黄牛身上，安静的夜里，又不敢吆喝，只能掏出带来的锥子，朝着“牛屁股”狠狠扎了一下子。

老虎的屁股火烧火燎的，撕心裂肺一般疼痛，强忍着没敢吼出来，撒开腿就朝着门外跑去。

天阴沉沉的，飘起了牛毛细雨。

贼人骑着“大黄牛”，一路朝前狂奔，心想，它跑到哪里算哪里，直接从那个地方把牛卖掉，这头“大黄牛”体力相当好，跑起来虎虎生威，一定能卖个大价钱。

老虎觉得骑在背上的就是屋漏，几次想把他甩下去，可刚要一撅屁股，就挨上一锥子，它只能服服帖帖朝前跑。翻过一座山又一座山，趟过一条河又一条河，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根本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天刚刚蒙蒙亮时，贼人才看清自己骑得不是那头黄牛，而是一只大老虎，吓得头发都乍起来，要是老虎看到它驮着的是人，那肯定会把自己吃掉的。趁着老虎还没发现，他从老虎身上跳了下去。又怕老虎回过味儿来，他就爬到一棵松树上，因为老虎不会上树，在树上会安全保险一些。

老虎感觉身上的屋漏跳了下去，回过头看了一眼，见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朝着树上爬，又向前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

一只猴子从那里经过，看老虎脖子上套着一根绳子，屁股还往外冒血，十分狼狈的样子，就走上前问：“老虎大王，你这是……”老虎沮丧地说：“猴哥，别提了，我遇到屋漏了，被他骑了一宿，屁股还给咬了。”猴子看了看老虎屁股，确实有几个流血的小洞，但还是不大相信：“哪里有屋漏？”老虎说：“你要是不信，我就带你去看看。”猴子说：“好吧！”

猴子跟着老虎往回走，天就完全亮了，老虎看到树上的贼人，忙对猴子说：“猴哥，那就是屋漏。”猴子顺着老虎指的方向望去，看到贼人穿着宽松的衣裳，戴着一个黑头套，只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就对老虎说：“哪里是屋漏？我怎么看怎么都像个人呢。”老虎跑了一夜，又挨了几锥子，有些怕了，觉得那就是屋漏，它怕好心的猴哥吃亏，就说：“那不是人，真是屋漏。”猴子被老虎说得有些半信半疑，想了想说：“这么着吧，把绳子的一头拴在我的腰里，另一头拴在你腰里，我上去看看，如果是屋漏，我就眨眨眼，跳到你身上咱一起跑；如果是个人，我就把他拽下来，你就把他吃掉。”老虎同意了猴子想出的办法。

贼人看见老虎和猴子来到树底下，看来是在劫难逃了，吓得浑身直筛糠。猴子的腰里拴着绳子，另一头的绳子拴在老虎身上。猴子蹭蹭蹭地爬上树来，眼看就要抓住贼人的一只脚了。贼人吓得尿和屎都出来了，顺着裤子往下流，流了猴子一脸一眼，蹲在地上的老虎，突然看到屎尿一股脑地流下了，猴子又不停地眨眼，吓得撒腿就跑。

贼人从树上摔了下来。

老虎光顾了往前跑，根本不管身后拖着的猴子，猴子发出惨烈的叫声，老虎以为是猴子被屋漏抓到了，头也不敢回，跑的越来越快，一下子跑进深山，听后面没了动静，才停了下来。猴子早已被拖死了，嘴巴张着，牙齿爆出。老虎看着猴子说：“猴哥，屋漏厉害吧？我都吓个半死，你还好意思笑？”

作者简介：李富强，河北作家协会会员，曾任《白洋淀》文学杂志副主编，作家出版社出版过其农村题材的三部长篇小说：《万各庄》、《富农的儿女们》、《古庄纪事》，其中的《万各庄》一书荣获沧州市第三届狮城文艺振兴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