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芋开花
      文/川石(李建国)

      世上的鲜花有千百种，但是同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却屈指可数。其中，我最挚爱的当数洋芋(学名马玲薯，也叫土豆)的花。倒不是它的花鲜艳好看，或者清香扑鼻，只是因为它陪伴我们度过了那段食物短缺的少年岁月。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刚十多岁，正是生长身体、好动贪吃的年龄，懵懵懂懂，竟然赶上了三年严重自然灾害时期，粮食实行定量供应，缺菜少油，肉蛋副食更是罕见，似乎整天总是处于半饥饿状态。
       所幸因父亲工作调动，全家迁到了远离城市的郊区小镇。我们居住在镇子的西头，面前数百米临近滔滔东流的黄河，背后百余米处就是荒草遍野的山坡。
      初春时节，母亲便带着我和弟弟，放学后趁着暮色，跟随大伙儿去山边悄悄开了几片荒地。待到"五一"节后，天气暖和了，便把冬季省吃攒下的土豆切成芽块，搅拌上草木灰，种到地里，再从黄河边挑水浇灌。过了二十多天，居然看见粗壮的绿芽拱出土来，主杆白白胖胖，叶片水水灵灵，像仰起脸儿对你微笑的婴儿，可爱极了！
       若要庄稼长得好，施肥浇水少不了。于是，有空我们就到处收集农家肥料，把每株洋芋苗都当作心肝宝贝，精心伺候。每天放学后都要到地里转转，它毛绒绒的浓绿叶子，像舒展开的小手，迎风摇动，仿佛在向你打招呼呢！看着洋芋枝繁叶茂，一天天长大，心里充满了喜悦。
      天气慢慢热起来了，土地常常开裂缺水，尤其到了中午，洋芋苗东倒西歪，就像无精打采的孩子们一样，让人心痛焦虑。于是，每天晚饭后，我和弟弟放下碗，就拿起铁桶去河边抬水，来来往往十几趟，挨着把每株洋芋浇一遍，肩膀被磨红了也顾不上痛。
       到了七月份，忽然有一天，绿油油的洋芋地，变成了花海，白的洁白似雪，紫的黑里透红，粉的红里显白，花蕊金黄金黄，七八朵一簇，怒放在每个枝头，蜂飞蝶舞，竟出落得像含羞的少女一样。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景色，真是兴奋地心都要蹦出来了！
       洋芋花虽然细细碎碎，单看一朵毫不起眼，但是连成了片，就十分浓烈和壮观。加上萦绕在耳畔蜜蜂的嗡嗡声，淡淡甜甜的醉人花香，远方杨柳青青，山坡芳草萋萋，天上白云朵朵，让人不由慨叹大自然的神奇和美丽。
       紧接着地面一天天被拱开裂缝，一嘟噜一嘟噜白皮的、紫皮的洋芋蛋蛋，在泥土中快速生长。洋芋花慢慢枯萎凋谢了，叶子也渐渐枯黄败落了。待到十月中下旬，进入收获季节，当把几麻袋圆润光亮的洋芋抬回家中，全家人笑得像洋芋花一样美！整个冬季屋子里总是飘散着蒸煮烤炒洋芋的甜香。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吃遍了许多山珍海味，总是迷恋沙沙甜甜的洋芋，总是忘不掉白的、粉的、紫的盛开的洋芋花！
       （2021.12.28）
【桃李竹韵】第670期
|| 川石《​​洋芋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