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雪
文/张维清
堆在天墙边的白灰,被冬扫下
又像三月小小的梨花,被春挤出白色的乳汁
喂给了孤独,饥饿的天空
一片一片撕,把冬撕成了碎片
一片一片飞,把自己看成鹅毛或芦花
选一片虚无,开白花,花落谁家
深藏蕊中的花心,为谁跳
骨朵里弥漫草莓香的味道
铺天盖地,一片片妩媚的雪花,忽高忽低
在冬的坐标上,划出一道道凄美的抛物线
那是天神散发人间的一封封明信片
写满丰收的预言
那是母亲从故乡寄来的一封封家书
写满相思,牵绊和忧伤
大地彻彻底底做了白雪的仆人
它的厚度就是寒冬沦陷的深度
颠覆了世界,隐去红尘真相
冻结苍茫的记忆,没有哪阵北风
能翻开冬那张洁白的雪纸

雪
文/张维清
不来,冬依旧站在凄风冷雨中等候
初春依旧站在桃枝上,眺望
不来,万紫千红的世界,谁主沉浮
还有谁为梅花披上一件洁白的婚纱
与冬一纸相约,如期而遇
走过春秋的冷暖,炎凉,风雨……
被掩埋,或隐去
是谁在素描,把山的白骨画得栩栩如生
是谁弹一床白被,黄土睡在冬床上,梦见了春天
曾以为那是月光凝成的霜
曾以为寡白的大地,像缺少某种维生素
在风中飞,但不留半点遗痕
在雨中行,没那根玉线缝补它疼痛的忧伤
夜如此地白,世界如此干冷和寂静
暖暖的月,也烘不干雪潮湿的心
辽阔,深远,空旷,封尘了冬苍白的记忆
那张宣纸,是等几粒黑鸟留墨
还是等我书一幅狂草

残荷
文/张维清
荷塘,送给你,不再是一朵荷花,一片蛙鸣,一泓流水声
沉入塘心,让你数不清的是萧条,冷清,孤独和悲凉
坐在荷花上的佛,早已人去楼空
托起泥塘的荷叶,早已枯萎
荷塘,多像秋天疼痛的伤口,找不到荷花,荷叶缝合它的疤痕
宛如醉后,喝过的那口泥碗,装满了我的愁肠
曾经的花花绿绿,如今的残枝残叶
荷塘心里上的落差,谁去安慰
被秋吸干血液的枯枝破叶,七狼八藉
十月宣布荷塘的破产
没一把伞撑起秋天了
折断秋天的荷梗
如锈铁丝,缠紧了秋色
死于烂泥的残荷,仿佛一场大雪,掩盖世间的真相
埋在泥土黑暗深处的想象
一触即发

小河
文/张维清
小河,弯了又弯,也甩不掉肩上那个沉重的问号
被水牵着,就像三月放飞的风筝,扯在手心上,多么幸福
那是我的母亲啊!端出乳头,挤出乳汁,喂给了小村,泥土,游子……
静坐的垂柳,把钓起的河,挂在天空上
柳影,仿佛让我看到那是河,屁股上的一枚胎记
二个渡口,秋水望穿,悲泪成河
被一条渡船,摇落了春秋,摇落了凄苦和悲凉
曾以为黑鸟,是河肌肤上的几颗黑痣
曾以为端起高脚杯的白鹭,与黄昏碰杯,与水波问盏
芦花飞过来了,小河白了头
木船划过来了,带上网,放养那一群群渔歌
可苦了小河啊!
没一条河与它相亲相爱
没一条江,接它回家

碑
文/张维清
长在山间的那块石头
它的高,高不过我的悲痛
它的宽,宽不过我的哀思
那是我的一块心石,刻在灵魂上的思念和忧伤
挥之不去的痛
那是一座无字山
镌下父亲生前的春秋,坎坷,一生的凄苦……
那座碑,我把它错看成寄托幽思,永不凋谢的菊花
又把它读成父亲顶天立地,傲立人间的一根铁骨
嵌在石碑上的相片,仿佛看到了父亲从坟门里走了出来
也仿佛看到父亲在田间地头
忙碌的背影,如庄稼,在阳光里闪亮
那是父亲的一本户口薄
除了父亲,没谁翻开它的扉页

清明
文/张维清
带上哀思,拎点雨水,上山去
恩怨,在坟前,与父亲作一次彻底了断
清明的雨,绕着青山乱飞,我的思念,如奔走的河水
清明,压在我心里上的石头,拿不起,放不下,灵魂上的痛,解不开
坟前的野草翻新,苦楝树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隐痛走过了春夏,菊花带泪,风中的花瓣
谁也托不起它的伤悲
反扣的石碗,黑白分明
摸着那块硬朗的石碑,仿佛摸到了父亲挑起风雨的铁骨
点香,烧冥纸,那是我寄入天堂的家书
升起的烟,拉长了清明的怀念
嗑头,跪过的地方,一片荒芜,蓦回首
装满了我的悲伤




作者简介:
张维清,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诗刊、中国诗歌、长江丛刊、长江文艺、长江日报、湖北日报、芳草潮等刊物上发表诗歌一百余首。撰写个人诗集,乡土、父老乡亲、风语、春暖花开、四部。先后获武汉市99位诗人诗歌奖,财政部财政文学诗歌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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