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李智民,男,1946年出生,1970年 毕业于北京地质学院,1990年获得中国地质大学煤田地质学博士学位。在地质队从事野外地质找矿20年,在地质矿产储量评审机构工作15年。历任高级工程师,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中国地质大学(武汉)盆地研究所研究员等职。
曾经获得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二等奖、地质矿产部找矿二等奖、国土资源部矿产资规划二等奖。

被疫情隔离的日子
文/李智民
真邪门,刚刚和几位朋友喝茶聊天,说到减肥话题,我順口说出:“减肥最好有两个办法,一是玩个酒驾,关押15天,二是到中高风险区走几步,让防疫部门隔离14天。前者是多人一间,大通铺,一顿一个馒头两片咸菜,减肥效果最佳,后者是单间,伙食三餐有蛋、肉,自费,吃得好,减肥效果稍差”。又玩虐的说到:“要让我选,就选后者,要减点肚子,但也不能太亏欠身子”。话音刚落,告别朋友后没有一个小时,还没到家门,马路上走着手机响了,一个口气生硬的语音传到耳中,说我因这月21日到过银川,进了涉疫区,让我准备行李,实施隔离。我一听就懵了。这是咋回事,我10月18-.20日前往内蒙古自治区乌海市参加陕西黄河集团组织的煤化工项目用煤基地建设调研,临走前一天,调研组全体人员在乌海铁路医院做了核检,均有阴性结果证明。21日上午黄河集团领导利用返韩城便车送我到银川火车站,11点半到的,我下车说了声拜拜就进站,动车12点整开的,前后带着口罩吸银川空气也就半个小时,而且出西安北站,坐地铁一路健康码、行程码都是绿的。又中哪门子毒了。再说离开银川是21日,喝茶是27日,在家里和老婆亲热,在外面与亲朋聚餐,在环城公园散步,在超市商场购物都差不多有7天,168个小时了,我要是有毒,那密接者,次密接者还不要几百人!现在让我一人去隔离,仔细一想,是否有点天大的玩笑。我再回拔刚才打来的手机号,强调我有国家、省、市三级绿色健康码,有不超过七天的核检阴性证明,不应该隔离我。回答我的语气则不容分辩,而变成命令加威胁了,吼着告诉我:“15分钟后到家属院后门等车,见不到你就通知派出所来抓人”。我晕了,赶紧祷告上帝、佛祖、真主及四方神仙护佑我平安无碍,逢兇化吉。突然想起十几年前,和几位同事去宝鸡一名寺里转悠,被庙中主持拦住非要给我算一算,结语“后半生不缺钱花,子女孙辈无忧,唯一是七十有五会有一小坎,有禁步之灾。”

禁步什么意思?坐牢乎?关押乎?2021年我七十五岁,几十年前的副手官升至副厅级,退休一个月,因有重大违法乱纪行为被省纪委隔离审查,为调查他,八九月份曾约谈我数次。幸亏当年脑子清醒,发现此人难以驾驭,常背着我有小动作,且人品低劣,就多个心眼筑了几道防火墙,加之自己一惯看重技术工作,很少和权势人物沾染,故问话只是说事,啥兇险没有,与我个人无碍,一个让别人害怕的“纪委约谈”对我来说轻松带过。还有从年初就组织高中同学多次在省内外旅游,和夫人、妹妹去北疆伊犁、南疆阿克苏、喀什旅游,圆了自驾沿独库公路穿越天山的美梦;约朋友自驾游遍青海五个湖,领略了青藏高原的雄旷和各具特色、五颜六色湖泊的美景,旅游期间承蒙上帝保佑运气很好,沒去前天气预报是连绵阴雨,去后雨过天晴,蓝天白云,刚回到家,旅游地大风降温,不光我自己内心惊异,同去的朋友、同学和家人也都跟着点赞,说跟着我往外跑,沾了我的福气。而更为令人惊奇的是冠状病毒神州大地上此起彼伏,我组团走南闯北,下江南(浙江自驾环游),游鄂西(恩施大峡谷),环游陕北走遍了黃土高坡上道道美景,都没有和病毒交集,行程也没有沾上国家明确的中高风险区。而且同行者大都是六七十岁老头,老太太,一个个活蹦乱跳,胃口极好,看着录下的美景和影集笑得合不上口,这也是诸神护佑吧。

我匆忙准备好行李,推着旅行车到了家属院后门,不一会儿一个中巴车就冲到我的面前,开车的穿着一身标准的防护服,下车后核对了我的身份证,然后拿着消毒药水的喷壸对我前一后一个猛喷,我一上车开始对我训话,说我是高级知识分子净干低档次的事。再问他什么低档次,他眼睛一瞪:“去过涉疫区,回家不老老实实待着,还到处乱跑!”听后,我立刻无语,马上想到文革时,戴着红箍的红卫兵,一边向“反动学术权威”头上泼墨水,一边斥责
他们有知识,但看不懂毛主席语录的情景。车到了一个三星级宾馆门前,先是从门里出来四五个穿黑衣的保安,分列两边。然后是穿防护服的医务人员。那个嗓门很大气势很粗的押送我们的年轻人,立在门前喊我们下车,保安指挥着我们站成一队,拿出身份证,逐个验明正身,登记在册,每人发一个房间门卡,交接手续一办完,我们一个个低着脑袋鱼贯而入,宾馆走廊的顶、两侧墙、地板全罩的塑料,湿淋淋的,显然是刚刚啧洒过防毒药水。找到我的房间,开门、进门、关门,终于完成自由人到隔离人的蜕变。
房间是标准间,两个大床,有宽敞的卫生间,明亮的写字台,洁白的被褥床单,除了空气不流动,俨然是精神贵族的标配了。
随后咚咚咚的敲门声,打开门,不见人,门旁的椅子上多了一个塑袋,是晚饭。

拿回房间一看,一盒炒面,上面覆一煎蛋,一个苹果,一盒银耳粥,不错,吃的很香。第二天早餐,二个小花卷,一个煮鸡蛋,三块红薯,一包牛奶,一盒小米粥,一份小菜。不错,又全吃光。午餐,配餐盒里,一份米饭,四个菜,二素两荤,有红烧肉,有烧鱼,西兰花,炒青菜,还有一盒青菜豆腐汤和一个香蕉。不错,吃的很好。晚上不到十点,睡意上来,在洁白被褥和二个枕头的扶助下安然进入梦乡,一觉醒来,早上六点,想着如此美妙的隔离,持续下去挺惬意的。
吃得好,睡得好,一天中还得有点事干。前两天,认真从内蒙古收集的煤田地质资料中分析煤资源分布、赋存规律及矿业权设置现状,预测尚可利用有望成为建设黄河矿业集团内蒙古煤化工项目用煤基地的区块,最后完成了考察报告。后几天,把两个手机中储存的一百多个周游世界和国内著名景点的影集及几万张照片全部拷贝到计算机内做了备份,使手机内存释放,久久怕多年心血铸久人生精品丢失的担心放下了。这种繁杂的事平日是做不成的,只有在不受他人干扰的环境中才能如意完成。

“一日三餐不花钱,星级宾馆好安眠,细思自己无大过,隔离几日也坦然”,这个打油诗的确反映了当时的愉悦心态。
每天三餐不但吃的好,还花样翻新,每日不重样,关在屋里几天下来,肯定要增肥,突然想起来《曼德拉传》中写他关在七尺牢房中每天转圈走步的描述。我用手机上微信运动计步,早中晚三次在隔离房内绕着桌子、床走,大概每走一圈是一百步。走几十圈,打开微信看看,看自己在走路榜上排第几名,前面还有几人超过自己,圈内有“美女”姐妺俩,每天都是万步以上,我就只好奔着“妹妹大胆往前走,哥哥狠劲往前追”的意念,克服心里阻力,增加再増加圈数,直到看到我的头像代替了她们才罢休。因为坚持了锻炼,等出来时体重沒有增加,反倒还减了一公斤。

我被隔离的第一天,管理人员在手机上给我们发了一个管理规定,说得很清楚隔离日期从进入涉疫区开始,隔离14天,点对点解除,我掐指算了,从10月21日12点起算到11月4日12点为止,应该是我获得自由的点了。4日那天,一大早起床就收拾行李,什么正事也没干,就给管理人员打电话,催他们给我办手续。静等是最无聊的,我在手机上反复查国家政务网、陕西省防疫网,门西安市网上我的健康码,看着一个个显示健康的绿码和多次核检的“阴”的字符,内心像看久别的亲人一样,十分的亲,因为它们是我获得自由的保证。可是12点过去了,沒等到释放,却等来了午餐,前几天有规律地封闭生活已难以继续,只想着马上拉着箱子走人,吃完饭就打电话,回话资料整好了,区里还没有派人来取,取走后,待领导审批、批准、签字后才能放人。因自己在机关也工作过,明白进入程序后的一套行政过程,过程环节不能改变,只能想法加快环节递变的速度,没办法只能打电话催,那边回答是定式语言,“大爷,你别急,我们催着呢,领导审查通过,马上让你走”。就这样晚饭又送来了,还不错,变了花样,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和一碗银耳粥。吃的很香,正在回味着,看到手机来短信,“请你收拾好行李,沿原来到酒店门口”。自由了,可回家了,我拉起行李箱,三步变两步地走。到大门口,还是四个黑衣服的保安,两个穿着白防护服的“美女”交给我封闭七日内三次核检报告,当然结论都是“阴性”,又让我在一例行公文上签了字,一摆手,示意我可以回家了。来时有车接,回家没车,我的司机早在门前等我,一上了自家车,见到自己熟悉的人,内心不由涌出一股热浪,“啊!自由真好!”。
这几天的日子,真的弥补了我一生没有被行政拘押,失去自由的履历。虽然现在时髦术语叫“隔离”,但失去自由这一点和关押、坐牢是一样的。为了防疫,全国每日隔离人数可能是天文数字,为此耗费的人力资源和财力也是巨大的。客观上对全国及各个地方阻止病毒传播,防止疫情扩散起到积极作用,但防止隔离人员扩大化,科学界定应隔离人员,减少资金浪费,还真是值得深久和探讨的。我这个不应隔离的人被隔离了,吃了几天不要錢的饭就是很好的实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