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 我的老姐姐
文/刘玉伟
我的老姐姐刘玉梅生于1942年农历的七月初八,因为前一天是七夕节,因此她多年以来还是习惯地按农历来过生日,对于她来说这更好记一些。
1949年5月西安解放后,我的老姐姐早已经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1950年7月她已经报名要上小学了,9月却有了我们双胞胎兄弟,母亲一个人管不过来,她也就放弃了上学的机会,在家里帮着母亲照看我们小哥俩。1953年家里又有了一个弟弟,她就更不能去上学了。
我的母亲和老姐姐多次告诉我,那时我们家还很穷,父亲要靠蹬三轮车来养家糊口,姐姐除了在家里帮着母亲给别人手工做衣服、叠口罩、纺棉线外,十五六岁老姐姐就去工厂里干活了。她后来的那点文化知识,还是在街道上办得扫盲班里学到的。老姐姐为了我们兄弟三个,她真的是牺牲了很多也放弃了很多东西。
我前两天又去了老姐姐家,大外甥的单位发了几袋好米好面,他说在超市里,这种牌子的大米要八九块钱一斤。老姐姐在电话里说,要给我送过来一袋米和一袋面,让我们也吃吃这好米好面。我赶紧在电话里说:“姐,您都快八十了,还是我过去取吧。”

我的姐夫2014年2月就因病去世了,老姐姐一直和两个外甥住在一起。老姐姐的家是文艺路上的老旧小区,都是没有电梯的多层楼房。他们家住在三楼,我要走的时候她不仅送我到楼下,还非要送我到东边的路口。地铁站离那儿不远,就一个公交车站的距离。我过了马路就对她说:“姐,外面冷,您还是快点回去吧!”但她还是要看着我过了马路,我都走了好远了,回过头去她还站在那里看着我。我不由的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我走到地铁站口时,眼里的泪水还一直都在。
我又想起来,1961年秋天,我们的母亲因病去世时,我那时才十一岁,姐姐虽然说已经结婚了,但她也才十九岁。姐姐那时可是我们那一片出了名的大辫子美女,1974年奶奶在河南老家去世后,我们都回去了。大伯和二伯的姑娘和我姐姐差不多大小,虽然说都才三十二三岁,但她们看上去却比我的姐姐老了很多。村里人见了都说我姐姐真是又年轻又漂亮,哪里像十一二岁孩子的妈妈。就是今天她快八十了,那气质和穿着也一样很优雅很时尚。
我们的母亲不在了,我的姐姐自然就承担起了母亲的责任。尤其是继母来了以后,我们还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她见不得我们受任何委屈。她因为我们兄弟三个没少和父亲吵和继母闹过,她还和院里的老邻居们一起数落着继母的种种不是,这也是我们家从东四路搬到胡家庙村租房子住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们兄弟三个后来相继上山下乡和去三线修铁路了,姐姐的心还一直都惦记着我们。她听人说在三线修铁路很苦,连咸菜都吃不上时,就在西安买了咸菜和水果糖等用品,邮寄到我弟弟所在的安康工地上。

我们兄弟三个后来都成了铁路职工,但都在外地工作。我周末从外地回到西安后,不想回家时总是去姐姐家。因此,周六的晚上,不论我回来的早晚,姐姐总要等我回来后才会休息。姐姐一直在理发店工作,她只要和同事们说起我们兄弟三个时,总会流着眼泪说,我们没有了母亲以后,这三个弟弟真的是吃不好穿不好,日子过得很苦很难。我们都是从一个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真的是很心疼我们。
我们兄弟三个后来要结婚时,姐姐也像母亲一样为我们准备几床里面都是新的被褥,她和姐夫还专门托人从上海和杭州买来丝绸被面给我们准备着。我们有了孩子时,也都是她为我们准备好了小孩要穿的棉衣棉裤等用品。就连我们有了孙子和外孙女后,她也要为他们做好棉衣棉裤。姐姐家里没有缝纫机,她从来也不会用缝纫机,这些衣裤都是她用手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姐姐对我们的爱都在这一针一线里!
我的老姐姐爱我们,她也爱我们的儿女。这几十年里从我们的儿女到我们的孙子和外孙女,她春节时给的压岁钱从来都没有缺少过。有时孩子们有事去不了时,她也要我们给孩子们把压岁钱带回来。
我的老姐姐看重亲情,她也很看重友情。她从十六七岁就在一起的几个好姐妹,直到现在还经常有来往。其中和她最要好的是写过《叶落长安》的女作家和画家吴文莉的婆婆,她俩可以说是从小好到老的亲密闺蜜,吴文莉也总是亲切的称我老姐姐为刘姨。
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姐姐虽然说快八十岁了,但她的身体一直都很硬朗。大外甥经常开玩笑说:“二舅,我妈和你一样都喜欢走路,所以她的身体才会这样的棒!”
我的大外甥说得没错,他小时候一直在石家街村的奶奶家。他的二姑在石家街的工具厂上班,他奶奶为了给他二姑看孩子,就在石家街村里租了几间房子。我的老姐姐也经常下班后,就从市里的解放路,走十几个公交车站到石家街村。有一年她还和小外甥从渭南推着新买的自行车走回西安,因为她和小外甥都不会骑自行车。我去的前一天,她还和大外甥走到小寨去转了一上午,她早就有了老年人免费的乘车卡,但她还是经常喜欢步行出去散步。

我的老姐姐真的就是我最亲最爱的人,在我们失去母亲的这六十多年里,她为我们付出的最多,她为我们操的心最多,她为我们流的泪也最多。我今天突然很伤感,是从老姐姐身上又看到了,很久以前那个站立在寒风中的,我的母亲的身影。长兄如父,长姐如母。我的老姐姐几十年里就是我们最亲爱的母亲!好就好在,在这几十年里我们姐弟四个互相关爱,互相帮助,就是再远的路,走着走着也就近了;就是再高的山,爬着爬着也就上去了;就是再难的事,做着做着也就顺了。

刘玉伟,2021年12月20日于西安市大明宫铁路小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