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墙,在乡下可是名声最不好的了!在城里,估计跳墙也不算光彩吧?既便跳墙名声不好,也有人去跳。我也跳过墙……

70年代中期,我正上小学二年级,遇上农村的生活困难,总为饿肚子难受。那时虽说没有五八年灾荒年馑艰难,但大集体时生产队广种薄收,按劳分配,家家吃粮都不甚宽裕,只能省吃俭用,多以野莱作垫铺,谁家的饭都是菜多汤多面少,没办法。供给标准每人每天就八两小杂粮,吃超了没人接济。象我小时的家庭是人多劳少,分得的粮食也少,饿肚子是常有的事。当然,饿急饿慌了,就必须伺机寻找能充饥的东西来对付咕咕鸣叫的肚子。生产队那时在打麦场边里有一处两亩多的果园,里面栽的苹果就六月鲜和青国光两种。果园生产队里按排看场人管理,白天谁也不敢进果园去。我那时尚小,但脑子鬼也不安静。一天放学回家经过果园墙外时,捡到小半块不知怎么落在墙外的六月鲜苹果,拾起来有一股果香味,也不嫌它脏就填到嘴里吃了。这苹果味酸甜脆嫩,吃后很香甜。隔墙望着树上的苹果直咽口水,也顺便观察了一阵子果园的围墙。待到天黑,我便悄悄溜出家门,老远躲在果园周围的庄稼地里。大约晚上十点多,天气乌云乱飞,还响起了闷雷。这时,我窜出庄稼地在墙角处蹬着墙费劲地爬上墙头,伏在墙头听了一阵子动静,跳了下去。这时心跳,流汗,惊慌,害怕,也不敢往果园深处潜移,就在墙根下的苹果树上摘了几个青国光,把破旧衫子脱下来把苹果包好扔出墙外,又光着上身爬上墙头,跳了下去,上下翻腾的身上也划了些红疤红印。跳墙成功,偷苹果得手,拾起包苹果的衣服急忙取出一个苹果就边跑边吃起来,苹果很酸,皮也厚,但吃起来也没感到难吃。小路小跑着,也狼吞虎咽地吃了三个酸苹果。

家里大半夜没有了我,外面还在响雷闪电。老妈心急不安找不到我,只能在门外悄然一人站着等待,向老天祈祷别下雨。我终于跑到家门了,老妈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光胳膊,厉声问:“电闪雷鸣的,你大半夜胡跑的干啥去了?"我得意地说:“妈,到队里场里苹果园偷苹果去了。"“还有谁?咋进去的?"老妈显出发怒之音,把我也扯拽到家里的窑洞里。那时没有电,家家点煤油灯,为节省煤油,晚上都几乎没事不点油灯,屋里很黑的。我说就我一个人去的,跳墙进去,跳墙出来。“啪啪啪"几声,老妈已经拾起一节小木条在我光背上打起来,还怒气声大地骂我:“一点脸都不要,学会跳墙做贼了?让你念书白念了?屈死不打官司,穷死不去做贼,给你说上咋不听?”又是几下抽打,我没有哭也没有躲,静静立着挨打。妈说的对,不该跳墙做贼。这时老爸被闹醒来,摸着点上煤油灯,把我叫到炕沿前问我:“偷了多少苹果?"我把包着衣服拉开来,里面的苹果倒到炕沿边,一共六个。老爸噼噼啪啪照我脸上左右几巴掌,气势汹汹地道:“咱家人老祖辈没人做过贼,就出你这么个败家子,你跳墙做贼,狼把你咋没吃了去!"我这时心里明白错了,却也委屈,只辩一句:“肚子饿的不行么!”“全生产队人都饿肚子,就你一个能饿死吗?从小学做贼,长大也不是好东西,饿死了才好,少个祸害!"老爸骂着我,把炕沿的苹果气怒地抛到脚地里,噗地吹灭油灯,说:“出去死到院里去,别上炕上来!"我胆怯老爸那时的暴燥脾气,此刻流着泪向屋外走去。心里奢望老妈喊我留我,可已生气至极的老妈没吭声,一来老爸的燥脾气她惹不起,二来我们兄弟姐妹犯错谁教育都没人出面护短。我一个人出到院子站着,只听老爸闷声闷气对老妈说:“关门!睡觉!叫他在院里站着去!"屋门哐地响了一声。
外面下了几滴雨星子,云散了,星星也出来了。我望着天上星星,幻想星星要能掉下一堆馒头该多好啊!又幻想哪天回到家里顿顿有白面条吃上多香啊……幻想一串一串,终于感到眼皮不听使往一起粘,我只好自己溜进放柴禾的破窑里,钻在柴草里睡着了。

这夜,我梦见自己拣到一个雪白的大馒头,有百十来斤重,我乐的这边啃一嘴,那边吃一口,越吃越多,越吃越香……

作者简介:段广亭,甘肃省镇原县人,曾任乡村干部,后在杂志社为记者,记者站任职多年,先后在中央和省市级报刊发表各类文章近万篇,文章朴实无华,接近地气,很受读者品味。《定远文学》编委、特约作家,《祁连文学》特约作家,现因病蜗居在家。热心参与社会公益活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