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明的碎片》空山碧流(2)
--说隱士与隐士文化
文/牧夫
编辑制作演播/慧觉

談“隱士文化”,首先要遭遇隱士。不錯,先有隱士,再有隱士文化。匡文立女士對“隱士”這個問題有着精辟的表述,她是這樣説的:“隐者,是針對社會人而言的,在中國,社會人彻底脱離自然人的標誌是,他知道自己是'民'、并且對此不再有自决權。在中國,人得先成了'民’,才能成隐者。”這是中國特有的一種文化現象。産生這種文化現象的原因是復雜的,就其思想基礎來講,既與道家有着淵源的關係,又與儒和佛有着扯不清的聯係;就其動機來説,有爲人仕而隱者,有爲避世而隱者,有處盛世而隐者,有處亂世而隐者,有由隱而仕者,有由仕而隱者,有由隱而仕而又隱者。這種多層面性决定了“隱士文化”的多元,如神秘的寺廟道觀文化、飄逸的田園山水文化等。
最先提出隱士這個問题並有文字記載的是孔子。孔子所處的那個時代是個無序的時代,是社會的人刚剛脱離自然人的無爲的時代。在這個未世的開端之年,孔子要用一種禮教來規範世界。爲了推行這種禮教,他和他的學生子路趕着一辆吱吱呀呀的破牛車撒着歡兒的東颠西颠,除了和老子在洛陽有過一次歷史性的對話外,再也没有遇到一位可資談話的知已。别人不和他説話,他就和自己説,说累了,就在颠簸的牛車上打個盹,由子路趕着牛車信牛由缰地走下去。似夢非夢地遭遇了三個人,一個是唱歌的,一個是耕地的,一個是除草的。唱歌的楚狂接舆没理會他,耕地的長沮桀溺説教了他一通,後來又被除草的荷茶丈人駡了一頓。他有些無奈地對子路説:“隱居放言,身中情,廢中權。我則异於是,無可無不可。”他還要繼續趕路,顧不得多去糾纏。“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從高遠天空傳來的聲音,孔子終於有了感悟,不由長嘆一聲:“吾舆點也。”從此不再多说,也不滿世界跑了,一埋頭生出了部《春秋》。

最早對隱士和隱士文化提出批判的是宋朝的大學士宋祁。這個老頭愛評論個事,他在撰寫《新唐書·隱逸傳》時,對隱士現象进行了一番研究,發現了問题:有德不仕而隱的高士,有懷才不遇而隱的學士,有隱爲捞取功名無德無才的俗士,還有“假隱自名,以詭禄仕,肩相摩於道,至號終南、嵩少爲仕途捷徑,”“放利之途”的假士。宋老頭的筆太直了,在今天是要吃筆墨官司的。他所鞭笞的這種詭計多端的假士,指的是唐高宗李治時代的盧藏用、卢征明兄弟二人隱居终南山和少室山,後來又出来做了大官的事。對盧氏兄弟的這種文化批判,實事求是地講,是過於嚴厉了。與盧氏同時代的司馬承禎名氣要比盧氏兄弟大的多,出此道也比他們早的多,宋老頭却没有説三道四。不知爲什麽?盧藏用和司馬承祯有過一次對話。這次對話不是在終南山,也不是在少室山,而是在京都長安。其時,盧藏用已經做了高官,很得意地對司馬承禎説:這一切都得益於終南山。司馬承禎只慢吞吞地吐出四個字--人仕捷徑。就使盧氏有了無地自容的惭愧。

其實,盧藏用也用不着惭愧。司馬承禎何嘗不是以隱來邀取功名的呢。説起司馬承禎,這是個來往於山林和朝廷之間的知名人物,是個玩隱的高手,名气大的很。在空山寂寞了就下山走走,給皇帝授授課,聊聊天,高興了還要讲講“無爲之旨,理國之道’ 的治國方針。心煩了再返回山林。活得自由自在,潇潇灑灑。
這些都不足以使人稱道。卢藏用们棄山還朝又去做官,却也滑 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