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鹰驭风
文武将军彭仲韬在洛宁

三、投笔从戎
1、新编第五军
金风送爽,秋气萧凉,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清晨的草叶上迎着朝阳熠熠闪光。秋收早已结束,农民们正在忙碌着拾掇地亩,播种冬麦。
1938年阴历的9月中旬。彭仲韬酝酿了很久的决心下定了——离开家乡,投笔从戎。临行前在张世杰家中开了最后一次党的支部委员会,决定由张世华接任支书,张世杰、彭世钦、彭章学任委员,并研究了下一步党的建设、农救会、读书会等方面的工作。第二天早饭后,彭仲韬背着装有几本书和换洗衣服的小包裹上路了。为了不使农会会员们知道他要远离家乡,没有走村南的大路,而是沿着下村竹林边的小路向东而去。几个知情人送到了离磨头约五华里的孙洞村边,彭仲韬说你们回去吧,送客千里,终有一别。这几位好友依依不舍地说:“后会有期,盼你早日胜利归来。
彭仲韬一个人徒步走着,渡过洛河,上了洛潼公路直奔县城。在那儿给韩达生、马洪亮二同志分别写了信,告知自己将去地方的详细地址,并请他们把党的关系转过去。
翌日继续东行,在离开洛宁县境时,彭仲韬把早已写好的一首诗,用粉笔书写在路旁一座古庙的山墙上,以作为向生我养我十八年故乡的告别书。
伏牛紧裹黄锦袍,崤函半遮翠玉雕。
近望洛水千竿竹,远眺旗山红叶涛。
辛勤织女穿银线, 忠厚牛郎挥鞭梢。
天宫禁闭无辜人,王母狠心断鹊桥。
巨富挥金酒肉臭,寒门卖儿跺足嚎。
汗水浇灌稻麦香,洛河福地多饿殍。
而今日寇犯国土,大好河山烽火烧。
单身负囊赴戎机,誓将头颅为国抛。
临别寄语众乡亲,贼存永不见父老。
下午两点多钟,彭仲韬到达宜阳县的三乡镇,这儿就是国民党新编第五军教导大队的所在地。先到大队部找到了总教官徐祖芳(地下党员。解放后得知,他曾被派到南京汪伪军队中任师长,因组织起义消息败露,惨遭杀害),交上韩达生老师的推荐信,经简单地笔试和口试,即令其到第六队报到。

国民党新编第五军军长孙殿英,是一个赌徒、土匪出身的老军阀。他在风云变幻恶浪迭起的军界宦海闯荡中,磨炼得奸诈、残忍、刁滑、机警、多疑。也算是有吉星高照,投奔张宗昌竟当上了军长,后又投靠西北军任四十军军长。1930年阎、冯倒蒋之战失败后,孙殿英随晋军撤退到山西,印钞票、弄枪炮,扩充实力,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是郑板桥先生所谓的“英雄何必读诗书,直掳血性为文章。不仙不佛不圣贤,笔墨之外有主张”型的土军阀。山西王阎锡山是个老谋深算比他更加狡黠的人物,卧榻之侧怎容得他人鼾睡?就采取一箭双雕的策略,说孙某反对中央最坚决,并下令驱逐,作为与蒋介石妥协的晋见之礼。孙被赶到西北后,与盘踞甘肃、青海、宁夏的马家军发生火并,无法站住脚跟。在进退维谷的窘境中,不得不宣布“下野”。抗日战争爆发后,他觉得时机已到,从北平寓所出来号召旧部,收拢国民党溃散的官兵、武器,东山再起,竟拉起了一支上万人的军队。他为了在夹缝中生存,一面表示效忠蒋介石,一面又不得不与八路军联合抗日。所以,抗日战争初期对日作战还是比较积极的,与我党我军的关系亦较好。“教导大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该大队的第一队主要搜罗、培训孙部的旧军官,第二队至第六队均系招收青年学生或非孙系的国民党士官。靖仁秋(地下党员,当时不知道)任大队长,李建功(原是八路军的团职干部,派去任我党地下组织的负责人)任顾问。

训练十分严格,军事课目有《操典》《战术教范》《射击教范》《内务条令》等内容,简称典、范、令;政治课目有“抗日救亡”“三民主义”“社会发展史”等内容。吃饭限定5分钟,列队进入食堂,值日官两道短声哨音一响,大家立即开吃。中、晚饭还好办一些,早饭总是稀粥、馒头,粥热得烫嘴,干着急喝不进去,很多人还未吃饱,一长声的哨声就响了,马上就得丢下碗筷跑步到外边操场列队。情急出真知,病久成郎中。彭仲韬终于总结出个以冷克热的吃饭法。就是把冷馒头迅速掰成块泡入粥中,粥的温度迅速下降,连馍块带粥汤一股脑儿向肚里猛吞。操场制式训练天天搞,从单兵到班、排、连,做不好的不是拳打就是脚踢。有一次跋慢步,分队长在学员的后背猛击一拳,冷不防把人打得趴倒在地下,还大声呃斥:起立...跟上!寒冬搞野外训练,天淖着琉拉子(冷雨),路滑得扎不住蹄儿。行进中一个学员滑掉到路旁的沟里去了,彭仲韬赶忙把他拉了上来,但队伍已拉开了距离,中队副上去就给他屁股上“嗵”的一脚。船破偏遇顶头风,那个学员的背包袖口又裂开了口(当时的背包与八路军的完全不同,一条军毯,一件薄大衣,卷起来把大衣袖口合拢绑住,斜背在身上),那个老兵痞破口大骂,那学员一看势头不妙,抬腿就窜。当时军纪极蛮,不是军阀残余而是地地道道的军阀主义那一套。动不动就打屁股,罚在操场上跑圈,没有口令不准停止。有个叫井应书的学员,因为星期天上街买牙粉没有请假,回来后裤子被强行扒下,一人摁头,二人摁脚,军棍一五一十地打了起来,直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尔后用黄表纸贴上去,向上面喷白酒。然后一张一张揭掉,纸上都是血块,打完后关进冷屋里禁闭。学员们对这种野蛮行径极为不满,但敢怒不敢言。
伙食供应本来还不错的,都是大米白面和小苞米糁,但那位高个子司务长因为是当年军长的老部下,倚老卖老还不着意管理,经常做夹生饭,还贪污克扣喝兵血。队长批评他,他就操着山东口音用习惯的一句口禅骂人“奶奶的脚后跟,这些少爷兵可真难侍候。啥年月了,国难当头,一点苦都吃不得,还想享福,要享福回家抱老婆去!”此人细长个、水蛇腰、红鼻头,一排瘆人的黄牙,背后人们都骂他是“奶奶的脚后跟”。
第六队的学员成分比较复杂,大部分是学生,但也有一些社会油子、老兵痞子。其中有一个姓周的武汉人,在南京国民党中央政府直属宪兵团当过班长,和彭仲韬分在一个班里。时间一长混熟了,就讲些他当宪兵时处决共产党人的情景。
他说:“共产党我也反对也不反对,他们不信仰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却去请来一位大胡子马克思搞什么共产主义,这个我反对。但他们抗日很坚决,对信仰忠贞不二,为了理想可以不要命,那种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精神,我不但不反对,还真有些敬佩呢!记得处决共产党人大部分是夜间秘密在雨花台执行的。他们表现得很勇敢,视死如归,毫不在乎,还高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卖国贼蒋介石”!打日本我赞成,但骂委员长是卖国贼,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各信各的主义,不要你杀我我杀你,联合起来抗日,像现在这样不就挺好嘛!”

彭仲韬一般都是只听不说,偶尔也插三言两语:“听说国共内战,不是共产党要打,而是国民党先动手打起来的。共产党早就发表过宣言,要求联合抗日,但一直到西安事变后才得以实现,不知是不是这么回事?我是个无党无派的学生,许多事不明白,你是见过大世面的,比我明白的多。”“不客气,不客气,你也是有知识、有学问的人。”他总是微笑着回答。
政治指导员马印秋,据说是一位失掉关系的老共产党员,为人良善、和气,尽管穿着军装,但总掩遮不住他那典雅的知识分子风度。工作认真耐心,力争使这个队的学员成为抗日先进分子。他竭力想克服这里的军阀习气,但孤掌难鸣收效不大,不过他提出准许学员操课之余可以读书的事,军官们还是接受了。彭仲韬辛辛苦苦背来的书——苏联米丁著的《哲学大纲》、瓦尔加著的《政治经济学教程》、日本理论家河上肇著的《经济学概论》,总算没有白费力气,可以公开阅读了。白天时间太紧, 就在夜晚熄灯后偷偷地溜到传令室去看,因为那里的灯火通宵不熄。但这种行为是违纪的,传令兵开始不大愿意,就买烟给他们吸,有时还要代他们写封家信、讲点故事或教他们认几个字,混得挺熟识的,慢慢地竟成了朋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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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投笔从戎
2、心中的丰碑

作者简介:杨小沪,男,洛宁县景阳镇人,1947年生,中教一级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