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亲和雅美
文/周日昌
母亲在半夜三更,不是,我看了一下手机,是凌晨一点发来了两个语音信息,语音悲泣,有气无声。她说,雅美死了,你回来一趟呗?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她的第二个信息是又过了几分钟发来的,说,雅美又能动了,不用回来了。依旧是那种语气。雅美是母亲养的一条小狗,从父亲去世之后,这条狗就每天陪着她,陪了她九年。
驻村日子,在我们的农村大炕上,我是清早五点从捂着的被窝里冻醒的,然后习惯着拿起手机,然后就吓了一跳,赶紧听母亲说了什么。
握着手机,我又蜷回被窝里,不想看其他人们的十几个信息了。回家的愿望非常强烈。
我还是比村民起的晚,这个时候的村民早就出去干活了。昨晚儿睡得很晚,这段时间在统计核算村民的收入,也和几位在返贫边缘的村民们研究如何能提高他们的收入,村民也是忙着收割忙碌,我们便要在每天的晚间入户。每一天,我要在晚十一点到早五点间把手机设为震动,微信设为免打扰状态,不然时间长了就会神经衰弱了。
雅美是只纯种的博美犬,个头不大,浑身雪白,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母亲蹒跚着在楼房周围溜达时总带着她,常常有邻居忍不住稀罕地摸摸抱抱她,她不喜欢让人摸,又像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好意,总是羞答答的走到离人一米远的地方就停下脚步,盯着人看。
雅美善解人意,有时候我用钥匙开门进去,一开门,她就蹲在门口盯盯的看着我,我就知道母亲没在屋子。有时候我进了屋,她就嗷嗷叫着喊母亲告诉我回来了,摇着头晃着腚的,语气带着愉悦。前几年我一进楼道就听见狗的叫声,然后就会听到她扑棱扑棱的跑到门前的声音,脚步跑在地板声音也大,然后就是母亲开门了。但是雅美不听我的指令,只听母亲一个人的,喊她的时候,她睁着大眼睛看着我,就是不反应,有时候我以为她听不懂,所以无动于衷,但是耳朵的竖起或者松懈出卖了她,每次我要抱它上床或者给它吃的,它的反应灵敏度立马提高,屁颠屁颠的蹭过来。
如今都是过去了。母亲老了,雅美也老了。
早晨快七点时,我给母亲打了电话,她告诉我,雅美现在没事儿了,你不用回来了,过几天小狗不行了再回来帮处理。母亲说雅美已经病了好多天了,就是咳嗽,宠物医院说是肺和心脏功能都衰老了,母亲抱着它打车去打了几次针,一直吃着药,还给它买了宠物呼吸机,医生说再没有其他治疗办法,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了。昨晚儿雅美就蜷在母亲的身边睡觉,母亲浅睡,听着听着小狗没了呼噜声,再一摸没了气息,一动不动的,母亲便紧张了起来。
我闭着眼睛,带着冷空气的鼻腔,喃喃的安慰母亲,雅美毕竟是小狗,它已经到了寿命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你也慢慢地调整一下自己吧。母亲依旧慢慢的叨咕,带着忧伤的哽咽说,你不知道啊,这九年,你们没时间,就是它每天陪着我。
一瞬间我睁眼,望着农屋窗上的霜花,也有着哽咽,我能想象出来,母亲此时此刻在抚摸着雅美的头,雅美或许是闭着眼睛大口喘着气,亦或是睁着眼,眼睛里都是它的世界里的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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