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者(笫二十五章)

他们都是神主的信徒

舒守伦著

培训班的生活是单调的，却又是充满想像的。古一鸣和别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能从简单的生活中间，发现他的同事们没有发现的奥秘，解决别人无能为力的问题。那天早上，他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培训的地点。他刚刚在办公室里坐定，齐月也来了。齐月给他递过来培训的教材，对他说：“你先看看这个。你看看，书上的道理讲得多透彻，生活是生命的第一需要，没有生活，哪来生命，没有生命，怎么生活？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个个会说，可就是要想让别人坐下来听听，别人没有那个耐心。他们认为他们天天在生活，无需别人教导他怎样去生活。他们不知道，他们的生活和文明的生活的差距；他们不知道他们需要精神补品的滋养。”

古一鸣接过书来，注视着这书的封面，对齐月说，他有这本书，培训班开始之前，那时他报了名作培训的老师，他就得到了相同的书。他问齐月想过没有，参加培训的人没有兴趣的原因在哪里？

齐月说：“书上有很多理论的东西，但又不是纯粹讲理论的书，也有很多生活中的事例，这些事例离实际的生活都很近，按理说，大家是听得进去的，可他们就是听不进去。最初来学习的，也有一些年轻人，他们好像不是来听你讲课的，好像是来听笑话的，他们听不到笑话，他们就自己讲笑话，在下面讲桃色新闻，讲三陪小姐，讲被大款包养的情妇，他们在下面互相小声讲，把周围的人都吸引过去了，引起哄堂大笑。如今留下来的这些老年人，倒不很热衷那些笑话，吸引他们的是庙堂里的事，是教会里的事，他们来的时间，都花费在互相传播斋事上，传播对神佛的信仰上，学习班成了这些信男信女传道布施的场所。”

古一鸣思考着齐月的话。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同事们失败的原因，他寻找着在培训班里上好课的新的途径。时间很快过去了，他也该开始他新的工作了。他胸有成竹地走进了教室。

他站在教室的门边，朝里扫视了一眼。座位上坐着十个人，六个老年女人，四个老年男人。她们围坐成一圈，互相说着话。古一鸣没有朝讲台上走，而是走到他们的身旁，听他们议论。这些老年人他不认识，他们也不认识他。他们都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认为他也是来听讲的，对他友善地笑笑，算是打过了招呼，又继续他们的谈话。

这些老年人都精神乐观，红光满面。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他们平时都习惯了每天健身，或者在社区跳跳健身舞，或者在社区的公共设施的健身器材上活动，身体都保养得很好。他们的家庭也很幸福，儿女也有出路，要么是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要么在私营企业干事，要么是个体户，各有各的路子，各有各的的活法。至于他们自身，有退休工资的自不用说，没有退休工资的，也买了养老保险，每月按时领取养老金，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此刻他们坐在一起，都在争着讲他们各自的家庭。他们都乐意展示他们生活中的光彩。

一个红鼻子大婶讲她的儿子和媳妇，掩饰不住她的快乐：“才给我买了新衣服呢，就是这件，”她指了指身上的那件天蓝色的大翻领外套，“三百多块钱买的呢。”

几个大婶凑过头来看她的那件新衣服，围绕那件衣服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值，纯棉的。”

“难说，说不定是水货，下了一水就现了原形了。”

“对的，我上次买了一件，就是这种面料，结果是水货.。”

于是她们又争论这件衣服是不是水货。

接着她们又议论其它的水货：从穿的用的到吃的，从实用的到时髦的，从成人用品到孩子用品，从低档的到高档的。有一个大婶说她家买了用福尔马宁浸泡过的海鲜，吃了一家人都呕吐；另一个大婶则说，她亲眼看到一个做死猪生意的，把别人丢在水渠里泡烂了的死猪尸体捡回去，把那肉经过简单处理后便宜卖给餐馆；还有一个大婶又说，她们村搞过滤油（俗称潲水油）的很多，那种油便宜，好销售，做歪食用油生意的，就把那种油买回去，勾兑在食用油里卖；还有一个大婶又讲起了用工业用酒精勾兑酒的事，她担心她那个酒鬼丈夫每天喝的就是那种酒，她的丈夫胖得像个肥猪，走路都一步三喘，而过去却身材苗条，身体健康，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出现了这些明显的变化，她担心他是酒精中毒了；一个一直呆坐着不说话的大婶，这时也说话了，她为她的孙子担心，她的孙子两岁多了，还说不来话，走不来路，她怀疑孙子吃了毒奶粉留下了后遗症……

那个红鼻子大婶，听人说她的衣服是水货，本来有点不高兴，听到大家的议论，也插进嘴来，一叠连声地说：“祷告呀，祷告了，神主会保佑你的，麻烦事都不会找你了。我们家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不生病，没有三灾八难，都是神主在保佑我们。我每天都要给神主祷告，每天神主都在我的身边保佑着我们全家。”

那个酒鬼的妻子说：“谁说我不是在天天祷告呀？我那老头能活到今天，还不是我天天向神祈求的作用！”

那个说不来话的孩子的奶奶也说：“我也天天给我家的小孙子祷告，不知神什么时候才能让他说话。”

这时齐月也进来了。一个大爷看见了齐月，就对他说：“你快给我们讲了，早点结束吧，我家里要来客人，我还想早点回去陪客。”

齐月望望古一鸣，忙给大家作了介绍，说：“今天是古老师给大家讲课。”

那些女人和男人们都一起把眼光落在了古一鸣的身上，他们没有想到这个站在他们身边听着他们闲聊的人就是给他们讲课的老师。

古一鸣对齐月说：“大婶们的闲聊很有意思，都把我吸引了。”又对大家说：“培训班的目的之一，就是听听你们关心的问题，给你们作个参谋顾问。今天这堂课，还是你们先来谈，就像你们刚才谈的那些，有什么讲什么。我们讲生活，是你们自己的生活，不是书上的生活。你们生活都很丰富，生活中遇到的事情也很多，听起来很精彩。大家讲出来了，互相交流，回去给家里人、给邻居们都讲讲，以后遇到这些事，也会少讨些麻烦。”

有个大婶说：“还没有见过这样的老师！以前都是让我们来听书上的，现在却让我们自己讲自己的事。”

另一个大爷说：“我们遇到的困难，你能给我们解决吗？”

古一鸣说：“我给你们解决困难，没有这个本事，想法帮助大家，倒是让你们来的目的。”

大家听这一说，更热闹了，都争着哔哔啪啪地说开了。

期待第二十六章

               作者简介

舒守伦，退休教师，业余爱好文学，曾在网络上刊发过长篇小说及散文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