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明的碎片》
贞觀钩沉(3)
文/牧夫
编辑制作演播/慧觉

對玄奘的出走,唐太宗看得並不太重要,還有一個更重要的问題擺在面前。通過“玄武門之變”而奪得皇位的他,清醒地認識到:要想坐穩皇位,必须盡快釋然原東宫、齊王府一班文臣武將的心理對抗。寫到這裹,我不得已將筆稍稍拐個弯,去碰撞玄武門。盡管我是多麽不情願,但是還要面對。有時我甚至可笑地想:李世民應該是長子,就不會有這次喋血,就不會讓後人扯起那麼多的話頭,歷史也就不會難堪地將李世民推向道德倫理的法庭,後人的感情也不會這般無奈。

平心而論,太子李建成不是個碌碌無爲的太子,在馳骋黑山白水、奔馬厮殺的戰場上,立下許多赫赫戰功,大唐王朝的建立有他一份抹不去的功勞。可是戰場上令人生畏的他,却在玄武門内被他的二弟取了頭顱。我們太愛以成敗論英雄了。當我們坐在空調的温室裹,欣赏以那個時代爲背景所演義的戲曲、電影、小説的時候,李建成是以小醜、暴戾、荒淫,躲在暗角裹的小人出現在後人面前的。我怎麼也難以平静,李建成被扭曲的同時,歷史也被扭曲了。但静下心来想想,都是因爲李建成没有位登九極。如果太子李建成位登九極,如果……歷史又將會怎样去写呢?歷史没有如果,也没有假設。歷史就是歷史。

還是不要扯得太遠。走出玄武門的李世民,又迈進了道德偷理的法庭。在權力舆道德的歷史天枰上,李世民深深知道孰輕孰重,他懼怕歷史學家給他重重地寫上一筆:“殺兄奪嫡,逼父禅位”這個名聲太不好聽了。在他即位僅兩個月,就追封李建成爲息王,謚曰:“隱”,齊王李元吉爲海陵王,谥曰:“刺”。按照《謚法)的解釋:“隱拂不成曰隱,不思忘爱曰刺。”接着又在千秋殿的宜秋門痛哭致哀,禮葬了他的大哥、三弟。李世民玩的這一手是非常高明的。不但申明了“玄武門之變”的正義性,而且還表明了他的仁愛之心,償還了他所欠的一筆道德债。更爲重要的是消彌了原東官、齊王府中一般文臣武將和他的文化心理阻隔。首先跑出來謝罪的是原東宫太子翊衛將軍馮立和齊王府車騎將軍謝叔方。那個在玄武門率長林兵與他對抗、敗後躲藏到終南山裏的原太子護軍薛万徹也趕忙從山裹跑到長安,行了君臣之禮。就連李建成的老師魏征也誠心誠意地上了一道奏章。這是一篇意切情真、文采並茂的好文章:

臣等昔受命太上,委質東宫,出入龍楼,垂将一紀。前宫結畔宗社,得罪神人,臣等不能死亡,甘從夷戮,負其罪戾,真録周行,途竭生涯,將何上报?陛下德光四海,道冠前王,陟岡有感,追懷棠棣,明社稷之大羲,申骨肉之深恩,卜葬二王,遠期有日。臣等永惟疇昔,忝曰舊臣,丧君有君,雖展事君之禮;宿草將列未申道往之哀。瞻望九原,義深凡百,望於葬日,送至葬所。

在肯定李建成、李元吉“結畔宗社,得罪神人”被殺是理所當然的同時,又頌揚了李世民“明社稷之大義,申骨肉之深恩”撫平了骨肉相殘所留下的傷痕,從倫理道德上洗去了李世民的污點,也申請表白了原東宫舊臣們爲李建成送葬的哀心。李世民高兴了。有度量地御筆一揮:原東宫、齊王府的僚屬都可以前往送葬。通過隆重的葬禮,原來十分激烈的矛盾消除了,一場兵戎相見的血腥撕殺化爲了玉帛。《貞觀政要》是這樣記载的:“初,息隱、海陵之党,同謀害太宗者數百千人,事寧,復引居左右近侍,心術豁然,不有疑阻。”李世民以放達强健的人格,保证了政權的平稳過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