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青春修湘黔
踏上征程

(二)
话说那天连夜行军。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路上跌跌撞撞走了几个小时,好容易上了公路,脚底下一平精神上顿觉轻松了许多。
但是,接踵而来的是更大的麻烦。许多人走着走着就睡起觉来(反正四周漆黑一团,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都是一回事),脚下一软,掉到路边的沟里哼了两声就睡着了。
走在路上的人也经常被大路上横七竖八熟睡的人绊倒,于是也加入了熟睡的行列。
王科长急了。这样下去,一千余人的队伍带到目的地就剩不下几个了。
他一边自己狂喊乱叫,打着手电把地上睡觉的人踢起来,一边命令各连的干部满地找人。然后命令所有的人都用手抓住前面那个人的背包。
于是,在1970年深秋的那个黎明前的黑夜,在崎岖的湘西山路上,有一支奇怪的队伍,一个连着一个,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像一串正在梦游的夜游神一样在艰难地挣扎前行。
我正在似睡似醒地走着,突然有人捅了捅我,说王科长叫我马上去。
我吓了一跳,瞌睡立刻跑得无影无踪了。
王科长不知从那里了解到我的情况,把一只半导体的手提电喇叭塞给我,要我“不管用什么方法,喊口号也好、唱歌也好,哪怕是骂娘都可以,反正要把大家吵醒!”
于是我使尽了浑身解数,又是唱歌,又是讲笑话,又是吹口琴。我甚至学起了鸡叫、狗叫猪叫,闹得不亦乐乎。
队伍终于有了生气,有人唱起歌来,有人开始说笑,还有人为了驱赶瞌睡扯着嗓子鬼哭狼嚎。
王科长高兴坏了,很重地拍着我的肩膀说,等到了目的地,给你记功!
后来,“记功”的事也没了影子。也许是王科长太忙,早把他许下的诺言忘记到九霄云外去了。
到大概凌晨四点左右,(是估计的。那时候除了王科长和个别公社干部之外没有人有手表。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快到芷江县城了。)突然从远处射来一片白花花的汽车车灯,把盘山公路照得雪亮。
正在艰难跋涉的铁建民兵们像是一下子从地狱回到了人间,情不自禁地振臂狂呼起来。

十几辆清一色当时还很少见的北京吉普车鱼贯而上,开到王科长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我们的头王科长是整个队伍中唯一穿军装的人。(当时全国都在搞“三支两军”,无论什么单位,最高领导一定是穿军装的。)
从一辆车上下来一个高大魁梧、穿军大衣、佩带帽徽领章的人,问王科长是那支铁建民兵部队。
王科长一一回答了。
当大首长模样的人问“今天为什么起得这么早”时,王科长不服气地说,什么今天起得早,这背包从昨天早上打好,到现在还没有解开过!(他显然是在吹牛)我们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大首长看样子极为感动,他说,那你们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地赶路呢?
“为什么?”王科长突然激动了,他不知从那里得来的灵感,很牛皮地挺了挺胸,说:“为了早日修好湘黔铁路,让毛主席他老人家睡一个好觉!”
大首长一连说了五、六个“好、好!”他用力地与王科长握了握手,说了声“谢谢、谢谢你们!”转身与前呼后拥的军人们分别上了车。
车队风驰电掣而去。
整天与贫下中农兄弟们摸爬滚打在一起的王科长,做梦也没有想到,站在他面前,和他亲切地握手交谈的人,就是六年后登上了这个国家最高权力巅峰的华国锋同志。

当时他是受毛主席的委托,代表党中央、国务院前来视察湘黔铁路大上马情况的。
他一路风尘仆仆从广州赶到长沙,又从长沙昼夜兼程地赶往芷江。没想到在这里让他遇到了最为感动的一幕。
一营的壮举也让城步县指在全路大为露脸。从湘黔铁路大上马到最后竣工通车,三年多以来,大会小会上对这件事的表扬就从未中断过。
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
我们被领进一间民房的堂屋,说“你们就住在这儿!”
大家立刻就像瘫了似的坐到了地上,连背包都来不及放,靠在背包上就呼呼大睡起来。
直到九点钟,提前先到的炊事班把饭都做好了,喊大家起来吃饭,可是一个人也喊不醒。大家睡得比猪还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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