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并不知道你会不会割猪草,或是认不认识什么是猪草,可我现在却只是想,陪你一起去割猪草。
割猪草,应当属于农家才有的活儿,或是曾经的传统的农家才有着的活儿吧!那是乡村生活的一部分,充满着泥土的气息,漫溢着空旷的冷清。在这人人都舍身扑向都市繁华的当儿,我却想去过这样的生活,哪怕只是几天,几小时,甚或是一小会儿。会不会是脑子出了什么毛病?更何况现在这二十一世纪的农家,还会有那饿得嗷嗷叫着的猪们,需要人去割来青绿鲜嫩的猪草喂么?或许它们早已习惯于日日打着饱嗝,满足而舒适地睡了吧!或许,它们也早已忘却那些历史上的猪草们,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长年的城市生活让我呆腻了,呆烦了,于是就想去乡下走走,体味一种来自大自然的原始、淳朴与绿意的苍葱。我这是怎么了?在这工作与生活都无法脱离的城市,到底会有着怎样的困惑与迷失?
你会割猪草吗?如果不会,我可以教你。我可以按照儿时的回忆,背起竹编的背篓,握起虽是锈迹斑斑却又锋利无比的镰刀,去坡坎上闲走,去田野中寻觅,随时勾着头,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轻踢着,那些并没有挡路的不知什么时候断落在草丛中的枯枝与石子,或是趴在地埂边好奇地朝着一眼莫名其妙的不知是蛇还是老鼠打出的毫无规则可言的小泥洞里张望,随时担心着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动物疾射而出所伤。那时,我定然会极为紧张,忐忑而充满期待。幸许,我会从脚旁捡起一根小棍,灌满所有的恐惧朝那看不见的洞深猛捅,即便是凶毒的蛇也未必就能窜出来咬击,它只有带着满腔的恼怒与无比的惊慌,燃烧着复仇与绝望,向着洞子深处逃窜。幸许,我会铲起洞口或干硬或潮湿的泥土,一刀刀地填塞拍紧,将那不知名的带给我莫名恐惧的想象中的虫蛇,堵在泥土里面,最好是一辈子都出不来。干完这些事,我就可以放下些心来,继续去寻猪草与割猪草了。
看见那些矮株而汁饱肉嫩的青绿小草,只管一镰刀锄下去,贴着地面顺势往面前一拉,拾起来抖掉上面的泥土与露水,再从肩头上往后面的背篓里一扔,就完成了。不过,要割满一背篓,那可得反复地这么割上多少次多少株才行,幸许要大半天的时间吧。还记得,在昔日的乡村,时间是一点都不管钱的,没有谁会去说什么我的收入是以秒计算,以分计算,或是以小时计算,除了不关心钟点的漫长劳累之外,就只剩下对一日三餐的张望,与对一夜原始冲动的渴求了。
不过,那都是大人的事儿,那时我还小,根本不懂这些。现在我长大了,成年了,精力也不由自主地旺盛起来了,听闻得多了,见识得多了,便以着现在所能想象到的,去猜想当初的那些大人们。不然,那年月的农村人为啥一生孩子就是一窝呢?莫非仅仅是因为缺少劳动力?
小孩子的主要任务,就是无味地玩耍并顺带做些辅助劳动的事,到了个七八岁,就开始背起书包屁颠屁颠地沿着迂回而四通八达的田埂,跑去破落的村小学咿咿哇哇地读书。我喜欢读书,那是因为会有一大群或是好大一群的认识或是不认识的小孩子们一起拥挤嘻闹,或是对读好了书就能将来当大官发大财的懵懂期盼。可我又不喜欢读书,因为长时间呆板地坐在教室里枯躁又无聊,且饥饿难耐,要么热死了,要么冷死了,还得时常担心着一不小心就会挨老师飞射而来的粉笔头。虽然那时粉笔很贵重,要用的彩色粉笔都是老师用墨水染成的。不过,他们也并不会就真这么浪费,会叫你把粉笔头从桌椅缝的地下捡起来,再给他送回讲台上去。
与上学相比,我更喜欢割猪草。那种肆无忌惮的疯野,那份一望无际的自由,没人管,没人理会,可以去小河沟里摸螃蟹逮鱼虾,可以去草丛里猫着扑蜻蜓抓蝴蝶,还可以在温暖的太阳底下躺在大人看不见的坡地上懒洋洋地睡。大不了猪草割少了,回去被大人骂,运气不好还会招来一顿打。不过,小孩子的秉性谁又能改,谁又改得了?故而,往往在天黑尽之后,炊烟冉冉饭香飘拂的时分,遥遥地听见哪家的小孩子伴随着大人的打骂声哇哇地哭,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人去割猪草那还是相当无聊的。最好有个小女孩一起,譬如说是你。两小无猜,天真烂漫地过家家,满脸灿烂地说着想着我是男人你是婆娘的情形,顺带再抱块大点的石头或是干硬的土块在怀里充作我们生的孩子,还是挺好玩的。或者带着这样的想象,大家一块儿成长,一块儿欢笑,一块儿走向未来,未来做爹做妈劳作养家的日子。或许,这就是一种幸福,简单而傻傻的快乐。
我不记得小时候跟哪个或是哪些女孩子一起割过猪草,或是不失快乐地割过猪草了。虽说想忠于历史,但的确怎么也不记得。于是我就想,无论有还是没有,都希望是你。即使不是你,即使回不去童年,那么我们现在也可以一起去呀!一起背着竹编的背篓,握起虽是锈迹斑斑却又锋利无比的镰刀,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地,去田间,去坡坎,漫无目的地游离。将无尽的情感,从现在深切而饱满地融入到少小的稚趣里去。
那么,即便将来我们真的成了孩子他爹他妈,这份感情还真会让彼此都觉得是打小割猪草时就自然萌生并一路繁荣起来的,从而相伴相携,不离不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