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官雲缨•书话】中国近代戏剧著名作家:曹禺🙏🙏🙏谨此缅怀。
《如此的相爱》
自述/李玉茹
作者/李子迟
整理/上官雲缨
那是在1947年春天,我与曹禺相识。
他当时正在构思一部以女演员为主角的剧本,常找我谈心,他的呆气让我觉得他是个可信赖的朋友,他细致的感情又使他像个兄长与老师。
我了解他被婚姻困扰着,很同情他的两难处境。(此时曹禺正与方瑞恋爱,与妻子郑秀闹离婚)
曹禺来看我,一个穷读书人,并不受到我母亲的欢迎,我们只好另觅地方谈心。
每逢这种时候,曹禺必得在我愚园路的公寓下边等我很久,我才能背着母亲出来。
他那时总是骑一辆很破的旧脚踏车,带我到兆丰公园(中山公园)去。我们互相爱慕,但也都知道,由于各种原因,这是不可能的事。
大约1948年底或1949年初,他将要离开上海的时候,他和方瑞一起到我家来向我告别。他嘱咐我,不要听信外边的谣传,不要离开上海,并说,我的将来是大有希望的。我送他和方瑞下楼,一直望着他们远去,很是惆怅。

1978年,《人民文学》发表了他的《王昭君》。
当时,我正担任上海京剧院三团团长,很想把《王昭君》和京剧原有的《昭君出塞》合并起来,搞个京剧《王昭君》,正巧这时曹禺来上海,我们才劫后余生重又见面。这次见面使两颗受过重创的心灵再也不愿意分开了。就这样,相识三十多年后的我们,终于在1979年领取了结婚证,司机老史是我们的证婚人,由此开始了我俩的晚年生活。
此时的曹禺濒于精神崩溃的边缘。
他一方面十分兴奋,埋头于各式各样的社会活动,写表态文章、应景文章;另一方面又在受着内心百种痛苦的煎熬:他为千疮百孔的文化事业而痛苦;他更为自己写不出东西,或者说再也写不出他自信为好的作品而痛苦……
我俩共同生活的时间十分短暂,只有十七个年头。别人不能理解两个偌大年纪的人怎么比年轻夫妇还要相爱呢?曹禺走后这一年里,我渐渐明白了,这是两颗孤独寂寞的心灵在共同寻求着知心的抚慰与温暖。“知实难逢”,千真万确。李玉茹原名李淑贞、李雪莹,1924年7月出生在旗人家庭,父亲原是北平的贫民,很早就过世了。她从小没念过什么书,与母亲和姐姐靠做针线活讨生计。她幼从票友李墨香学老生。1932年北京中华戏曲专科学校招生,9岁的李玉茹前去报考,一曲《捉放曹》令主考老师很满意,被顺利录取。先学青衣,后习花旦兼刀马旦,师从王瑶卿、程砚秋、于连泉(即筱翠花)、郭际湘、律佩芳、吴富琴等名家,为该校第四班“玉”字辈学生,与侯玉兰、白玉薇、李玉芝并称中华戏曲专科学校“四块玉”。
曹禺与李玉茹也算是老相识了。
早在20世纪40年代末,曹禺还未与郑秀离婚时,他们就认识了。
1947年,李玉茹刚23岁。那年秋天,她正参加大来演出公司组织的剧团,在上海挂牌演出。一起挂牌的,有李少春、叶盛兰、叶盛章、袁世海等人;有时还能与大师周信芳等名角同台演出。
那段时间,曹禺正在构思一部以女演员为主角的剧本,也常找李玉茹谈心。他曾向她倾诉过婚姻的不幸,还向她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但因为母亲的反对,李玉茹未跟曹禺进一步发展。后来曹禺与方瑞结了婚,两人也就很少联系了。
30年前,曹禺在李玉茹的楼下等她时,却不被李玉茹的母亲欢迎;30年后,他俩再相见,昔日的火花再度点燃。

回到北京以后,曹禺开始天天往上海写信、打电话。这里有两人互赠的《如梦令》。
曹禺写道:
三十年前旧梦,今日又来相抚。
瞬息又离别,谁知何日再睹?
再睹,再睹,春风小楼独主。
1979年1月3日
李玉茹的回应是:
三十年已逝矣,今日大地春回。
喜意外重逢,暂离相会有期。
有期,有期,小楼坐待生辉。
1979年1月8日
1979年12月,李玉茹和曹禺在北京悄悄办理了结婚手续。曹禺在78岁生日时,写下了这样的一首诗和几句话:
破晓梦醒将去身,惊闻寥落荒鸡鸣。往事如水任流去,忍堪重踏亡羊尘。
“余年近79岁,回顾数十年来,如柳如萍,随风尘土,对人对己,大半谬失。怨天尤人乃庸人心理。虽行将归去,终不肯死前仍不能随心所愿,澹泊而勇于面对丑恶言行进行沉默(不是无行动)的鞭挞。尤其是针对自己的矛盾,须更重的反省,利用暮年作此认真的言与文,歧路亡羊,杨子长嗟,然回头是岸,大彻大悟,独可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