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与诗评家
先有诗,后有评论;先有诗人,后有诗评家。这似乎应该是一个不需要强调人人都知道、都理解、都明白的“大道理”。然而,现实的情况是:大量诗人的创作、大量诗评家的评论,使我们不得不强调甚至需要反复强调这一基本原理。
每个诗评家都有自己的一套诗歌理论,都有自己的“好诗”标准。然而,好诗从来没有标准,也不应该有标准;因为,如果好诗有标准,那么,中国传统文论“文无定法,文成法立”这一艺术规律就不成立了。诗评家有自己的一套诗学理论,这个是对的。但诗评家的诗学主张或观点,也有对错和有无价值及价值大小之分。
那么,对于诗人的创作,应该遵循什么原则呢?诗人的创作,应以生活为基础,听从内心的召唤来写诗。这个应该没有疑问——生活是一切艺术的源泉;艺术美有心灵产生。但可能有人会说,诗人除此之外,还要遵从或听从诗评家的观点主张来调整或提高自己的创作水平。这话听起来有道理,实则大有问题。因为,诗评家观点背后存在的认知问题,以及诗人对自己的认知问题,诗人对此未必有正确认识和判断的能力。在此情况下,诗评家的观点无所谓正确错误;但对诗人而言,诗人无论接受还是反对诗评家的观点都是盲目的。人们须要知道,一种学说建立之时思想是自由活跃的,而当这种学说要指导实践时,领受者往往会违背自然规律放弃对感性经验的直接体验,从而禁锢自己的思想。这对主要是抒情言志靠感性进行诗歌创作的诗人来说,不仅无益,反而有害。诗人的创作应来自于生活和内心召唤,而不是要践行诗评家的诗学主张,按某种“诗观”进行创作。再者,诗人有水平高低之分,诗评家也有水平高低之分;真正有价值、好的诗歌评论和好诗一样少。——低级的诗论,讲写诗技巧如何写诗;中级诗论,评论诗人诗歌,研究诗歌现象;高级诗论,讲除非“不得已”,不要写诗(著名文艺理论家朱光潜说过:人们进行文学创作的动机,本质是“获得同情”;进行创作,除非“不得已”——没有非写不可的必要,就不要写。我把朱光潜“不得已”的创作原则,视之为唯一正确的文学创作原则。)——中国两千多年辉煌的古典诗歌史,人们总结了很多宝贵经验,比如“功夫在诗外”“有感而发”“文无定法,文成法立”“诗无达诂”。诗人要想提高技艺,与其试图在诗评家似是而非的文章中寻找门径,远不如多读成名诗作和对这些至理名言思索领悟。
(大受人们认可并喜爱的诗人张二棍和余秀华,他们的诗是从野地里生长出来的生命力极强的花,而不是诗评家在温室里培育制造出来的。当下这一诗歌现象更能支持上述观点。——先有诗后有评论,先有诗人后有诗评家这一观点,其体现的哲学逻辑,是唯物主义认识论“实践第一”的原则。)
违反先有诗后有评论,先有诗人后有诗评家这一艺术规律的不是个别诗人个别诗评家,而是很多诗人很多诗评家;甚至有些还是有相当影响力的诗圈人。有一个国内著名诗人,同时也是某个有影响的诗歌刊物的主编,写了一篇文章号召成名诗人们要“创作经典”,并给出了经典的标准,我看后大吃一惊。——诗人创作要有精品意识,这个可以,但不能要求诗人创作经典。因所谓经典,必须经漫长的时间检验才能定位。要求诗人有意自觉创作经典,纯属无稽之谈,有违艺术之道。中国文学瑰宝唐诗宋词中那些经典名篇,我想没有一首是在作者“创作经典”意识下完成的;甚至,一些大诗人的代表作,都是在诗人艰难困苦的境遇下创作出来的。比如屈原《离骚》,比如李白《早发白帝城》,比如杜甫《登高》,比如李煜《虞美人》,比如苏轼《赤壁怀古》,比如李清照《声声慢》。文学史上好多经典作品,都是在作者辞世若干年后才被人们认可并奉为经典的。这种例子不胜枚举。诗人可以精心打磨自己的作品以臻完美,至于其诗作的文学价值达到何种程度?是否能成为经典?完全无需考虑。
大诗人歌德说过:“理论是灰色的,生活之树常青。”歌德还说过:“我们对于真理必须经常反复地说,因为错误也有人在反复宣传,并且不是有个别人而是有大批的人反复宣传。”歌德这两句名言之所以广被人们引用,就是因为,人们的谬误太多而不自知。
作者

作者简介:刘小军,河北行唐人,以作文为消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