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因为多次脑中风已经完全丧失了生活能力，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需要有人全天候地照顾，平时他只有儿子陪伴着，因为工作繁忙，家庭生活负担重，儿子无法全身心照顾爸爸，也担心自己照顾不好他，思来想去决定送爸爸去一家比较高端的康养敬老院。
做决定之前，儿子和爸爸交流了好几次，爸爸表示很能理解，愿意去敬老院住着。可真要去的前一天，老父拉着儿子的手说：
“大壮，我有点害怕去敬老院！”
“您不要怕，那里面的人都很友好的。”儿子安抚着爸爸。
第二天，儿子与儿媳开车送爸爸去敬老院，在车上，老父亲忽然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
“大壮，我害怕！”
“爸，您怕什么呢？”
“我怕有人欺负我。”
“绝对不会有人欺负您，他们敬老院是非常专业，也非常注重口碑的，要是做得不好怎么办得下去呢！”
“可是我怕他们不给我饭吃。”
“那是不可能的！”
“要是我的饭票吃完了他们不给我吃了怎么办？”
“放心，您的饭票永远吃不完！”
“我怕没人给我洗碗，没人帮我洗澡洗衣服，没人扶我上厕所……”
“您放心，一切都有专门的护理人员为您做好，您需要做的就是过好每一天，享受每一天！”
老父亲一向很信任儿子，听了这些话，他终于放心地说：
“那就好。”
大壮手握方向盘，看了一眼后视镜中老爸爸焦虑又无助的神情，突然他的眼睛模糊了，思绪飞出了车窗，飞向了很久的从前。
爸爸忙着工作，大壮三岁了，该上幼儿园了。爸爸把儿子拉进怀里，轻轻抚着他的头发，说：
“我们大壮终于长大了，要上幼儿园了。”
“爸爸，我不想上幼儿园，我要和爸爸在一起。”
“那怎么行呢，小朋友长大了都得上幼儿园。”
“可是我害怕！”
“你怕什么呢？”
“我怕别人欺负我！”
“幼儿园里的小朋友都是好孩子，没人欺负你，再说还有老师保护你呢。”
“我还是怕！”
“你还怕什么呢？”
“我怕别人抢我的玩具，怕我吃饭慢，老师就不给我吃饭了。”
“小朋友都会成为好朋友，大家分享着玩玩具，没人会抢的。老师肯定会让每个小朋友都吃得饱饱的，不然爸爸就会去批评老师。”
儿子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可是我要拉臭臭了怎么办？”
“叫老师呀，老师会帮助你的。”
“老师不怕臭臭吗？”
“老师都很爱小朋友，怎么会怕臭臭呢？”
“大壮，敬老院里好玩吗？”
“那里都是老人家，大家在一起可以聊聊天，讲讲故事，唱唱歌，还可以看电视。应该比一个人在家里好玩。”
“大壮，你能陪我住几天吗？”
“那可不行，敬老院只能让老人住，不能让家属住的。”
“那你天天去看我好吗？”
“爸爸，我每天都会收到您的视频，也会经常去看您，但不能每天去，我要上班，再说敬老院也不同意我天天去的。”
“哦，那你一定要经常去看我，给我带点软软的蛋糕，好吗？我的牙齿越来越不好了。”
“这是一定的，您放心！”
“我住一段时间后就会好一些的，等我好一些你就接我回家好吗？”
“好的，您好一些我就接您回家！”
大壮感觉到两条热乎乎的小虫爬在脸颊上。
泪眼中，他的思绪又跑出去了。
“爸爸，我要你和我一起去上幼儿园，好吗？”
“傻孩子，爸爸是大人，怎么能上幼儿园呢？幼儿园只接收小朋友的。”
“幼儿园里好玩吗？”
“当然好玩，你想，有那么多小朋友在一起玩游戏，听老师讲故事，多有意思，比你一个人在家好玩多了！”
“那你每天早点去接我好吗？第一个去接。”
“好的，爸爸争取每天都早点去接你，然后带你去买好吃的。”
“爸爸，你去接我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的大吊车？”
“哇，大吊车太大了，你回家再玩好吗？”
“爸爸，我在幼儿园会想你的！”
“乖孩子，爸爸也会想你的。”
说着说着，爸爸搂紧了大壮。
一路上大壮和爸爸再也没说话，马路上安安静静的，除了呼呼的风声就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但父子二人的心里都不平静。
人生的两头何其相似？人在世上走一圈，终又回到了原点？！
2021年12月10日于长沙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