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娇
文/淡涟犹自开
雪里芭蕉摩诘画
今观海棠花红雪里娇
何言雪里芭蕉为不通
不通的也许正是我等
雪的寒冷隐遁在花红里
压住了原本奔放的香
花香曼妙地错落
稳重而深沉
雪化
半开的蕊间藏着
一滴泪
清幽的泪光中
藏着的影子
可是那袅袅的临水照花人
飘纷的长发
在这个微妙嬗变的季节
这份神奇的诗意
令我们的心胸
不停冷冷暖暖起伏
只是心在一旁
自言自语:
醉了
2021.12.8
《冬》
文:大智若愚
叶子翻飞
有单薄被打翻
被风包围的时令
把不规则的十二月
变成锯齿般的冷
温度忽而山顶忽而悬崖
现在我想念火红二字
总觉得那是温暖的象征
冬天就是一个冻住的句号
让鸟鸣不再渴望
也让目光不再遥远
朋友请你记住,这时候
尤其不适合爱,因为
一旦开始,收不回也还不了的
石匠之死
文:大智若愚
无数的石头
在他手上,刻画了
诸多的栩栩如生
为此,山变得陡峭
手锤錾子,恰似那回响
至今,还在深夜有叮当之声
碰撞的火花收进了篓子
当他卸下驼背的骨骼
被惊扰了的石像们
纷纷在尘世,控诉他的罪行
原本是山野一石,如今
都是因为他而在红尘翻滚
其实石像们活这么久了
还没能学会原谅
错哪里是他,不过是
众生的嗜好所做的
而我忽然发现
从前他每一次拿起工具
正是抱拳之式,慢慢合十的
从一开始就是祈祷的宽恕
男生打败着男生
文\奇石
不爱自己
不努力事业成功
只去追女生
恶性循环不靠谱的竞争
男生终于打败了男生
作践自己哄抬心动
标的额的彩礼基数不涨哪成
哪里是女生不靠谱呀
你看看那些刷信用卡都在争风吃醋的小众
抬高了物价
却把自己限制在了交易准入的门外眼红
你好色相
她爱贪婪虚荣
现实吗
都在多现实着了
这到底是谁更不靠谱啊
你炫耀科幻给了一时给不了永恒
渣渣渣渣什么
都在追内心任性的完美平衡
说到底是能不能给一个家的完美现实和未来
这到底谁靠谱谁不靠谱你说呗
回去努力吧
女生要什么都在那明白着呢
临渊慕鱼何如退而结网
盼望着你的事业早日成功
留着你的钱做老本
做好心理准备做好自己的应该
女生爱什么都做了广告
谁都可以知道
你不努力
随时都可以成为愿意不愿意的可能
为了谁都不后悔
一定要不断达到值得爱的新的可靠标准
谁不爱自己让自己成功
谁就是自寻烦恼
谁就没有梧桐树
凤凰来了也是来扫荡的轰炸机
婚内出轨强奸
孩子基因非亲生
不是歇斯底里强调道德伦理能够摆平
欺骗与反欺骗总在强词夺理的发生
是否可以维护消费者权益
婚姻可不可以到消协申诉证明保证
迷糊的不知今夕何夕
没有实力就没有魅力
那你暂时还是要摆烂躺平
即使今后永远不会找到另一半
也能把自己下半生过的自由幸福光荣
《道的本性与脾气》
文/山东龙口市李庆成
我追踪——
道的本性与脾气
看道有什么秘密
道无色道无味
道无形道无思
这么个看不见
这么个摸不着的东西
亘古至今
却有不少的人要修你
这完全是对你的无知
没有一个得道者
是修出来的
若真的有
他也是百分之百在演戏
你若不信尽可对话
道教始祖老子庄子
尽可对话佛祖释迦牟尼
老子言——
道也恍兮惚兮
庄子言一一
道也无始无终
佛祖说——
道在我的拈花微笑里
清风禅师说——
道出自三界外
只能被感知不能被复制
道亘古不增不减
道亘古不来不去
有道者则世世延续
只是需要每一世
换一下姓名与色衣
佛即道道即佛
佛道一体
清风禅师
《人生就是梦》
文/山东龙口市李庆成
少有人知晓
全人类的芸芸众生
白天与夜晚
无有一人不是在梦中
而这位设制众生之梦者
亘古与现代的
共计有五个尊名
它在天文学上叫金星
其实它的本尊叫无极
也叫西方极乐世界
还叫宇宙的计算机
当下的物理学家们
又命名它叫虫洞
我们人类的这颗心
则是这个隐形的虫洞
安置在人体的金星之灵
它本身并不产生思想
而是一丝不苟的接收
那个宇宙计算机的指令
我们人类
最大的无知与无明
是完全不晓得自己
本无眼耳鼻舌身意
也无思维的一部机器
被高维层世界程控着
而产生的一言一行
一举一动
所以一切是梦
一切是梦幻泡影
当你觉悟了
你自然会不在执着什么
虽然依然在演戏做梦
但你有了不一样的心情
看着剧中的你我她
在无我的轻松愉悦中——
涅槃重生
清风禅师原创
【七律】浅冬
千山渐老连苍影,自酌清茶未许愁。
【七律】大雪
文/梁文君
节序更新已近年,飔风逼冷舞玄天。
封冰野水稀人往,变色丛林少鸟翩。
昼夜沧茫凉雾覆,阴晴凛冽素光延。
时临此际期丰雪,紧落银砂好润田。
大雪时节之四
郑舒秋
羊城大雪绿登台,
银装素裹梦里来。
和煦晨曦冬暖日,
寒梅不见柳新栽。
2021.12.7.晨.广州
大雪时节诗二首
其六
戏水天鹅曲唱和,
低头展翅弄清波。
两情相悦天长久,
共谱人间爱恋歌。
其七
四季常青有几何,
铅华洗尽又消磨。
流花湖畔情依旧,
大雪时节绿意多。
2021.12.8.广州
童 年
原创:腊月
门前流水小河湾,杨柳迎春日月天。
笼取祥云一朵朵,童心在手放纸鸢。
宾县胜利镇万春桥
江南江北雪飘飘,总是家乡日月高。
瑟瑟乡愁通雨雾,离别数载万春桥。
到宾州
寂寞楼前雨过秋,思乡渐渐有离愁。
知君必备家乡酒,一夜风吹到宾州。
【注释】
① “宾州”,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宾县人民政府所在地。
书名:《梦里依依》
作者:腊月(中国诗歌协会会员)
类别:古诗词
页码:312页(包括目录等)
出版机构:北京团结出版社
价格:26元/本(含运费)
电话:13931534108(加微信即可)
腊 月
原创:腊月
半生羁旅一红尘,笑做天涯逐梦人。
伸手去摘九苍月,挥诗北斗化星辰。
【注释】
①. “腊月”,作者本人。
故 乡
月下田园树上花,门前流水到天涯。
乡愁随我身边舞,万里心声一个家。
戏读李商隐《锦瑟》
一弦一柱断愁肠,锦瑟华年恨夜长。
望帝春心多少泪?庄生晓梦也迷茫。
七律·欣喜女儿从南方寄来脐橙(下平八庚)
于金奎(宁夏石嘴山)
飞鸿千里送脐橙,满满金黄照栋楹。
依竹江南常惦念,扶松塞北唤香名。
高原守月诗中有,远黛成冰梦浅成。
喜鹊欢欣歌对语,闲翁漫步一身轻。
2021.12.6.
七律·辛丑大雪无雪(上平十三元)
于金奎(宁夏石嘴山)
冬寒料峭雪无痕,塞北晨曦尚带温。
陋室球兰花邂逅,公园树挂水乾坤。
风吹脸颊余浓雾,霜染云端罩远村。
渐隐残星人眷恋,萧条冻土蘸鞋跟。
2021.12.7.
七律·他群名用微信图标通知禁我用有感(下平六麻)
于金奎(宁夏石嘴山)
公众图标满眼花,聊天品味遇奇葩。
畅游灵秀寻芳萃,霸占称强也弱虾。
他社沽名歌伴舞,我诗随意浪冲沙。
烦音不理心依旧,摘片祥云泡热茶。
2021.12.8.
七律 中老高铁(新韵)
文/李忠会(四川南充)
彩带一条友谊邦,风情百态远源长。
蛟龙虞使穿山水,丹鸟宾鸿返故乡。
万象天晴大佛塔,昆明阴雨碧鸡坊。
客游辗转滇池畔,货运直达印度洋。
采桑子.冬晓(新韵)
文/李忠会(四川南充)
落单鸿雁高天越,追赶流星。追赶流星,一束金光入海瀛。
山冈瘦月弯眉淡,寥寂无声。寥寂无声,冬晓寒霜盖落英。
今大雪,狂风呼啸佳人别。佳人别,琼花不见,玉沙尘绝?吴山寂静千枝缺?冬梅绽放寒香灭?寒香灭?斜阳落去,伤心休歇。【秦楼月~大雪登吴山~天涯人】
北国琼花舞,江南野菊幽。西风何必妒,瑞叶梦中留。【大雪梦中留~天涯人】
小杜牧词五首
十六字令 梅兰竹菊四首
梅,再请风中舞一回。
纷纷谢,谁解恨春归。
兰,几缕幽香月色寒。
笙歌里,独自忆屈原。
竹,怕见直钩垂钓图。
青枝叶,曾掩靖节庐。
菊,俏立西风日欲西。
寒霜重,和月卧东篱。
浣溪沙
总是夜阑吟未阑,长言短句比霜寒。敢将星月揽双肩。
铁马秋风歌大宋,杏花春雨忆长安。锦囊盛下五千年。
浪淘沙•腊月自画像
(中华新韵)
原创:腊月
云雾锁高楼,天意悠悠。摇摇红酒赋诗愁。问我年来多少事,游遍神州。
爱我碗中粥,情到白头。打开电视笑王侯。一缕幽思千古梦,滚滚洪流。
水调歌头•与妻子娄卫红春夜游乌镇
流水弄新绿,暮色锁娥眉。小桥托起明月,诗境影相随。看我江南一望,犹似人间天上,生命几轮回?寻梦入幽处,万里笑来追。
微风醉,深深巷,柳芳菲。桨声船曲,白墙黛瓦点窗扉。灯火依依我叹,故土遥遥我念,亘古落花飞。挥手笙歌夜,携手抱春归。
【腊梅香】本意
(吴师益体)
文/梁文君
绰约冰姿,正冱蕴天香,黛枝方趁。
瘦影凌寒直,但为冬增色,
骨肌铮稳。尽染风霜,初孕蕾,
雪中添韵。素面精神,酥苞绽放,
映辉金粉。
多少洁馨荣,报春甘晚色,不随桃近。
待谢承春事,乐悦情、同会百花衬。
寄意东君,开笑靥、听凭猜忖。
褪浓妆颜,青阳第一,十足凭信。
兰陵王•唐山南湖•赠吴俊永
(中华新韵)
原创:腊月
世间叹,苍宇茫茫浩瀚。人生短、寻乐觅愁,把酒摇摇与谁宴?南湖渺渺看,天远、唐山灿烂。光阴在、晨日正歌,行路弯弯绿相伴。
红尘梦如幻,盛景画中来,多少期盼?风吹杨柳荷花艳。情把影留下,
我来云走,烟波船曲水漫漫,笑声落湖畔。
牵念,怎知返?万事又开头,来去空浅,心中也有无穷憾!小雨在何处?夜生杂感。家乡芳草,一缕笑,几许恋。
【注释】
吴俊永,男,唐山市人,私营企业董事长。现任河北省唐山市丰润区欢喜庄镇大齐坨村,村委书记、村长。
水调歌头•再回故乡•赠刘剑虹
原创:腊月
恨是忘情水,愁叫断人肠。此时此刻无语,眺望我家乡。晓色云来翻卷,静看时空变幻,走过路长长。往事一回顾,天地两茫茫。
踏高山,连九陌,醉八方。风流也许,青春虚掷影疯狂。夜半菊花惊梦,酒醒乾坤飘动,万里月飞翔。我欲翩翩舞,君莫笑刘郎。
【注释】
①. 刘剑虹,女,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宾县胜利镇人,黑龙江东奥农业科技有限公司懂事长。作者初高中同学。
②. “刘郎”,作者本人。
【说明】2018年10月2日上午(上次回家乡是1993年),与故乡高中同学刘剑虹、陆友、陈桂华、杜小朋、侯国军、张汉伟、许伟、胡云等,一起重游“高丽帽子山”,并在“神仙洞”旁野餐。野餐(七绝):笑倚风来醉倚天,神仙洞下野人餐。连情山水云飞碧,一缕秋思抱日欢。
作者:上官竹
春夜,一个烟雨朦胧的春夜。苏州,也就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州,此刻,就笼在这一片朦胧的烟雨中。烟雨中,苏州城里的夜色,显得昏暗而迷离。就在此刻,楚天慢慢地独自走在这个苏州城里的某一条巷子里。
楚天,是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上唇蓄着浓黑的短须。一身黑色的打扮——黑色的休闲T恤,黑色的笔挺长裤,黑色的锃亮皮鞋。左手拿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右手撑着一把黑伞。
这是一条又深又长的巷子。巷子中,就走着楚天一个人。在这细雨纷飞的春夜,巷子显得有些凄凉,凄凉中,又透着一些诡异。
楚天慢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忽然,楚天的身后,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楚天没有回头。也不知是想心事入神了,还是不屑回头一顾?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位大哥,快……快来救救我!”一声急切的呼救声。楚天终于站住,转过了身子。急急奔过来的,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子,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连衣裙。这年轻女子站在楚天面前,神色间,俱是惊慌失措的狼狈。
楚天不由一愣,怔怔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年轻女子。此时,雨虽细,但也不小。年轻女子气喘吁吁,湿漉的头发,紧贴着额头……
“大哥,帮帮我,后面,有人追我!”年轻女子的呼吸,略微平和了些。
“是吗?”楚天随即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大哥,不骗你的。”年轻女子余悸未消的望着身后。果然,远处很快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年轻女子一声惊叫,急忙躲到了楚天的身后。
楚天此时,却恢复了平静。出奇的平静。平静地站着,平静地等待着追来的人。
远处,很快出现了两条人影,而且,越来越近。是两个面貌凶狠的男人。两人和楚天一样,也是一身黑色的打扮。这两个黑衣人,很快跑到了楚天面前,也看到了躲在楚天身后的那位年轻女子。
两个人差不多高,只是一个略微胖些。两个人的脸上挂满了水珠。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楚天平静地看着这两个站在他面前的黑衣人,面色丝毫未变。倒是这两个男人,一看清楚天的模样,脸色顿时都变了!两张脸,都变得苍白如纸,变得就像楚天身后的那个年轻女子一样,变得惊慌失措!
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胖一点的男人,哆嗦着嘴唇,颤声道:“楚老大,她……她是你的女人?”
“啊!……”听到楚老大三个字,楚天身后的那个年轻女子忽然悲呼一声,“扑通”晕倒在了地上。
那瘦一点的男人,更是吓呆了!
楚天没看身后,只是目光如刀地逼视着这两个男人。
“楚老大,小的不知道她是您的女人,请您……您多包涵!”胖一点的男人又小心翼翼地道。
“哈哈……”楚天忽然仰面大笑。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不知将发生在他俩后面的事情,究竟是福,还是祸?此时,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可两人的脸上,依然淌满水珠,似是冷汗。
“你们两位给我送了个大美人,难道就不想领赏钱吗?”楚天的语气,竟出奇地缓和了下来。
“楚老大,她……她不是您的女人?”两人顿时转惊为喜。
“当然不是。我的女人,我怎么会放任在外面,让她到处去乱跑呢?两位是我的兄弟,怎么可以就这样白白辛苦一场呢?说吧,想要领多少赏钱?”
两人贪婪的目光停在了拿在楚天左手里的黑色公文包,口里却连说不敢。楚天左手里的公文包,是一只装得鼓鼓的公文包。
“别客套。”楚天放下了黑伞,慢慢拉开了公文包的拉链。然后,楚天的右手就伸入了这只鼓鼓的黑色公文包里……
“把手伸过来。”楚天的语气,更加缓和了。
两人大喜,一齐伸出了一只手,并排横在楚天的面前。
楚天的右手还在公文包里,可两人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叠厚厚的百元现钞,眼睛顿时都放光了!
楚天的右手,终于从公文包里慢慢伸了出来。这次放光的,不是两人的眼睛。放光的,是拿在楚天右手里的东西。
楚天的右手里,竟然握着一副锃亮的手铐!未等两人反应过来,这副手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铐住了并排横在楚天面前这两只手!
两人傻眼了,齐声道:“楚老大!你……?”
楚天大笑。发自内心的大笑:“你俩,可听过一句话: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副手铐,就是色字头上的这把刀!”楚天说罢,把手指按住上唇的短须,猛地用力一揭。
短须落下。是假须。
两人瞠目结舌:”你……你不是楚老大?”
“你们的楚风老大,昨天已被秘密逮捕,归案入狱。我是他的孪生弟弟楚天,不是楚老大,是楚局长!今天,是你们黑衣帮三个恶魔的末日!”
“老天!”两人顿时瘫倒在地。
楚天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只手机……
不一会儿,一辆警车驶入了这条长巷,开到楚天前面停了下来。车门一打开,两个公安立刻走出了警车,把瘫在地上的两个人拖进了警车。
楚天忽然想起还有刚才的那个年轻女子,急忙转过身去。一转身,楚天蓦地楞住了。
刚才那年轻女子,原来早醒了,此时正站在楚天前面,眼里的惊慌已经散尽,剩下的,都是钦佩。
“没想到,一对孪生兄弟,走的人生道路,竟是如此截然不同!”年轻女子感概道。
“上车吧,我们顺便送你回家。”楚天道。
“嗯。”年轻女子应了声,弯身钻进了警车。楚天拿起了刚才放在地上的黑伞,也坐进了警车。
警车缓缓驶出了这条长巷。
绵绵的细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长巷,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平静。春夜中的苏州城,又笼在一片美丽的朦胧烟雨中……
作者:田小墨
凌晨12点钟,在申城一条偏僻的路上,一间临街不起眼的小铺子还亮着灯。
这间铺子里的陈列架上整齐地摆着一个个怪物手办,各种怪物虽然形貌不同,但表情都相当高冷。在铺子的卫生间外面打坐的一个年轻男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然而隔音良好的卫生间里面,一个女孩正一边哇哇大哭,一边给一只狗儿洗澡。随着滂沱的眼泪不断从女孩眼里涌出,她脸上的疹子也逐渐消退。
卫生间里这个奇特甚至有点怪异的女孩叫冰晨。
1
小时候,冰晨曾发过一次严重的高烧,烧至42度,在医院四天都没有退烧的迹象,直到奶奶从老家赶来看她。奶奶背着冰晨的父母,轻轻吻了一下高烧中迷糊的孙女,在她耳边轻声念叨了几句话,那天晚上冰晨就开始退烧了。
冰晨在病好之前就很想问问奶奶当时究竟对她说了什么,她虽然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但她下意识地认为奶奶说的话是她病好起来的关键。
遗憾的是,奶奶来看过她之后就因为家中有急事匆匆回了乡下,之后没几天,奶奶就去世了。冰晨只好独自躲在老家那片奶奶种的向日葵地里,望着一大朵一大朵沉甸甸垂了头的向日葵,带着那个再也解不开的谜题,流着眼泪回忆奶奶生前的点点滴滴。
除此之外,冰晨病好了之后,总感觉自己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但她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一样,直到她最好的朋友榛榛的小狗被撞死。
榛榛很爱她的小狗妮妮,自小狗死后,她每天都看着妮妮的饭盆闷闷不乐,不思饮食,把家里人都急坏了。冰晨去看榛榛,她看着苍白消瘦、无精打采的好朋友,忍不住把自己的小手放到榛榛的额头上,在心里默念让榛榛忘记失去小狗的痛苦。之后的事情着实把冰晨吓了一跳,榛榛突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开心地大吃大喝,并和她玩了很多游戏,自此再也没提过小狗妮妮,仿佛妮妮从来就没出现过!大人只当是小孩的劲头过了,只有冰晨默默看着自己的右手,发了很久的呆……
2
后来,冰晨为了解开自己的疑惑,又偷偷在几只小动物身上试验过几次:一次是孩子都被主人拿去淹死的一只母狗,一次是妈妈被主人卖掉的小牛,还有一次是失去伴侣的大鹅。冰晨用对榛榛同样的方法,使母狗、小牛和大鹅像从没尝过失去亲人的痛苦般,傻傻地开心了起来。
逐渐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后,冰晨小小的心里既激动又害怕,激动的是,她好像拥有了传说中的特异功能;害怕的是,她担心拥有特异功能后自己就成了一个怪人,再也没办法拥有朋友,还可能被抓去做研究!
所以小冰晨对自己的这个变化守口如瓶,只在一些合适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帮助一些动物朋友。
随着冰晨的成长,她还发现如果她帮人或动物消除了一段痛苦的记忆,那段记忆会进入她自己的脑中,而且还会让她出一通疹子。如果不能及时纾解,她睡觉时会顶着一脸的疹子做噩梦,梦见那些消失的痛苦记忆。曾有那么一次,她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疙疙瘩瘩的脸上满是悲伤错乱的泪痕,吓得她妈妈以为她生了什么怪病,带她去医院检查未果,甚至请神婆来跳了大半晚上,还好没让她喝什么香灰水。
不过,这种情况下,等她哭够了、眼泪流干了,疹子自然就会消退,精神也会恢复正常。
而随着冰晨越长越大,她也不再为有这项能力而激动,只是成功地越来越孤僻——她总是怕有一天会有人发现她有超能力。
3
“笃笃,笃笃……”
几声敲门声后,年轻男人没什么温度但是礼貌十足的声音响起:“姑娘,你如果没事了就请出来吧,在下想用一下厕所。”
冰晨的心情已差不多平复,不过对门外这位爷,还是一个头两个大。
时间回到3个小时前。
冰晨对观察了好几天的一只流浪狗动了恻隐之心。她通过别人的闲谈了解到,这只性情温和的狗本来是有主人的,它的原主人是位无亲无故的老年清洁工,前几天老人去世,狗儿才成了一只孤独又悲伤的流浪狗。它这几天都不怎么吃喝,一直在主人工作过的地方流连徘徊。
快晚上九点了,下雨的街上冷冷清清,那只狗在主人清理过的一个垃圾桶旁小声地呜咽着,路灯用惨淡的光怜悯地照着它,让它显得尤为凄凉。冰晨撑着一柄大黑伞,用狗粮慢慢地靠近狗儿。狗儿大概能分辨人的好坏,它勉强吃了几口轻轻摇摇尾巴对冰晨表示感谢,但它眼中的忧伤却丝毫没有减少。
“过来点,乖狗狗,我马上让你忘记这些伤心事,重新做回快乐的狗狗。”冰晨四下看看没什么人,在狗儿还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轻轻把右手放在它额头上,只那么一两分钟,眼看着那只狗儿就像换了一副面貌,它的眼里满是热情的光芒,尾巴疯狂地摇动,好像冰晨才是它的主人一样!
在暗处一直观察着这一人一狗动静的苏小海,平静的眼神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也许终于找到师傅说的那种人了!
苏小海见一人一狗匆匆离去,他也小心翼翼地快步跟上去,直跟到冰晨的铺子,在她快要关门的时候,敏捷地挤身进去。
“你,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冰晨害怕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在她身边的狗儿旺仔(她新取的名字)感受到她的情绪,急冲到她前面冲那人吠叫。
“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想问你件事。”苏小海用手势示意冰晨让狗停下来。
冰晨有狗儿壮胆,提着的心稍微宽了一点点,她摸索到旁边拉卷闸门的铁钩子,连忙抓在手里:“旺仔别叫了!——你想问什么?”
狗儿真的听话地不再狂吠,只“嗯—嗯—”地低鸣警告。
苏小海看着这一人一狗的架势,也没啰嗦:“我刚才看到你好像对这只狗做了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冰晨一听这人这么说,心想完了,到底儿还是被人发现了!不过打死也不能承认超能力的事!
“你眼花了吧,我什么都没做啊!没其它事请你赶紧出去,我要关门了!”冰晨急着想把这个看起来像个流浪汉的人赶走,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脸上开始在长疹子了,很快她的情绪也会面临痛苦的折磨。
苏小海却没那么容易被打发,他悠悠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用的是一种消除痛苦记忆的超能力。”
“你,你,你……”冰晨还没想出怎么应对目前这种骇人的状况,她的脸已经痛痒难忍,她再也顾不得眼前这些,急忙转身奔向洗手间,旺仔也机灵地跟了进去,随后洗手间的门被反锁。
4
“姑娘?”
苏小海起身,在他又要敲门的时候,冰晨带着洗得香喷喷的旺仔出来了。
“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只要你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我能帮的我会尽量帮你!”冰晨现在很冷静,她想着对方既然知道点什么的样子,那一定是不能随意打发得了的,还是先听听他怎么说。
这倒是让苏小海很意外,这姑娘刚刚还害怕地跟鹌鹑似的,突然间竟有了点气势了。“你不怕我是来劫财劫色的?我看上去也不是很像好人。”
“你是不是好人现在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一定有求于我。”冰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苏小海说道。
苏小海听了竟有点佩服这个小女子:“好胆识!那我就开门见山吧。我……脑子里有一段很痛苦的记忆,这段记忆一直折磨着我,影响我修炼。几年前,我师父告诉我有人能做到把这样的记忆消除,还告诉我大概方位,让我自己出来寻找。说实话我当时不太相信,但是我想出来散散心也好,于是就四处游历。没想到真的有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事。”
这一番倒是把冰晨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人身上有不少故事吧。
“你的那些痛苦是什么样的?如果可以,你先详细地跟我说一下。还有,不知道你是否清楚,消除一段痛苦的记忆,会把那段记忆中所有相关的人都抹杀,你自己要先想好。”
苏小海倒不知道还有这个隐情,他想了想才说:“那在消除这段记忆前,我想请你先陪我去一个地方,明天就动身。”
冰晨刚想怼回去,这叫人帮忙的怎么还那么多事!但当她看到苏小海望向马路对面那片黑黢黢的张牙舞爪的向日葵田,她便把那些话咽了回去。苏小海看向的黑暗里,可能就是他的过去,那里的伤痛似乎浓重得像厚厚的阴云,将一米八几的他笼罩其中,让他看上去渺小又脆弱。
冰晨本来就是个心肠很软的女孩,她答应了苏小海的请求。上楼休息前,她还找了一床毯子和爸爸放在这里的干净衣物放到了沙发上。
苏小海从卫生间洗漱出来,看到冰晨为他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和铺盖,一种久违的温暖从心底逐渐蔓延至眼底。
5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苏小海。”收拾的清清爽爽的苏小海,终于在第二天向冰晨介绍了自己。
“我叫冰晨。”
二人这样就算互相认识了,接着他们按计划出发前往苏小海所说的地方。他说那是他的家乡,他已经10多年不曾回去过了。
“你不怕我是人贩子出去后把你拐卖了?”苏小海不忘吓唬冰晨,因为他觉得这女孩太轻信于人了。
冰晨看智障似的看着他:“你要拐昨天晚上才是最好的机会。今天我已经带你在每个天眼摄像头之前堂而皇之地露了个面,而且我也趁你睡觉时,确认过你并非易容,之后拍了你的面部清晰照片,还保留了你的毛发作为DNA调查的证物。再不行,我还可以放旺仔咬你,旺仔,上!”
那只昨天晚上才收留的狗儿,现在俨然已经是个合格的狗腿子,冰晨让它咬苏小海,它真的龇牙咧嘴地逼近。
苏小海好男不跟狗斗,停止了这个话题。“你为什么一个人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住着?”
“这个嘛,主要是我怕自己的这个能力被人发现,然后会带来很多麻烦。所以我自从上大学后,都是一个人租住。”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冰晨看着街上相伴逛街的年轻女孩们,眼里有着若隐若现的情绪。
苏小海看到了,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顺其自然。”
冰晨“啊?”了一句表示不理解,不过苏小海没有解释。
苏小海所说的故乡很远,他们需要坐飞机,再转两趟汽车。
漫长的旅程中,苏小海向冰晨讲述了他的故事。
13年前,苏小海10岁,在他生日那天,妈妈为他做了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红烧鸡肉,她还再三打电话让在镇上工作的小海爸爸买个蛋糕。虽然苏小海听到了电话里爸爸不耐烦的声音,但最终他还是买回了一个小蛋糕。爸爸妈妈一起为苏小海唱了生日歌,妈妈还流着眼泪祝福他茁壮成长。让苏小海没想到的是,那个生日是他最后一个平常而幸福的日子,就在那天夜里,妈妈趁着夜深人静时离家出走了。
妈妈离开后,爸爸总是喝酒,喝完就恨恨地说妈妈一定是在外面有了野男人,他们一起私奔了,如果让他找到,非杀了那对狗男女!这时小海就会跟他争辩,说一定是你把妈妈气走的,你回家从不做家务,即使妈妈生病、受伤,你都不帮妈妈!爸爸当然火冒三丈,就会随便抄起什么东西打苏小海……就这样终于有一天,苏小海一气之下,趁他爸爸睡着偷拿了些钱,也离家出走了!
10岁的孩子跟从关于妈妈消息的只言片语,一路漂泊到离家很远的地方,那里当然会有很多危险等着他,毫不意外地,他沦为一个被人控制的小乞丐。但他却并不在乎,相反他每天都很积极地完成“指标”,因为他很希望在人群中能看到妈妈的脸。
年幼苏小海的举动偶然被一个游走四方的道士看在眼里,道士见他资质聪颖,便设法把他带了出来,让他跟着学道法,并告诉他如果有缘,他就能再见到他的亲人。
苏小海早期跟着道士薛先生,走南闯北,不光学道,还见识了各地风景和风土人情,当然,他也一直没忘记在人海中寻找妈妈的身影。薛先生感念徒弟的一番执着,几次托人到苏小海的家乡打听他的父母,但最终得到的消息却是苏小海的母亲已经亡故。开始,薛先生不忍心告诉苏小海这个事实,直到他成年之后才说了实情。于是苏小海又遭受了一次重大的打击,直到现在这些痛苦还时时折磨着他,所以才有了他去找冰晨的这件事。
6
冰晨听完苏小海的故事,不禁为之恻然。天又下起雨,雾蒙蒙凄迷一片,沉沉地揪着旅人的心。
经过一天的时间,苏小海终于带着冰晨回到了他记忆中的家乡。这个小村已经没落到了一定程度,村里没剩几户人家,随处可见坍塌后被自然重新接管的老房残迹。
也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苏小海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冰晨去看了他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几个地方。
那棵他小时候很喜欢爬的树,依然保留着那个小伙伴都喜欢争抢的树杈“宝座”,那时妈妈总来树底下叫他回家吃饭。
那个长满杂草的小土坡,是他和伙伴们经常出溜着当滑滑梯的地方,在那里,也有过被妈妈揪着耳朵提溜回家的时候。
还有那些田地里,曾经也常有他陪伴妈妈一起做农活儿,妈妈唱着小调的温暖画面。
……
记忆就像一场甜蜜的风暴,席卷着苏小海的每条神经,而风暴过后,只剩下漫无边际的荒凉。
冰晨眼见着苏小海眼中隐忍着的那些苍凉的温柔,心中也似灌沙般沉重,然而她只能默默地陪着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想不出来。
村里仅有的几个人没人能认出苏小海,只当他们是来走亲戚的。慢慢地逛了一大圈,傍晚,苏小海终于站到自己家院门口。
门是敞开着的,杂乱的院子到处都有横七竖八的农具、破坛废罐,但是院墙边种的一排向日葵,倒是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肃穆庄严。一个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的男人正坐在一张小凳上抽烟,在他面前的小矮桌上放着三副碗筷,还有两个小相框。
男人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抬头看了过来,冰晨见他逐渐瞪大双眼,甚至还揉了揉眼睛。接着,男人嘀哩哐啷、跌跌撞撞,呜咽着朝心绪杂乱但是仍然面冷若冰的苏小海奔来……
男人收起桌上的相框,马不停蹄去厨房重新煮了两碗卧着荷包蛋的面,他不好意思地在身上搓着手,直说委屈他们了。在苏小海和冰晨吃面的时候,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经长这么大、健康完好的儿子,要不是老泪纵横需要不停擦拭,他真的一下也不想挪开视线。
“妈是怎么死的?”
苏小海放下手中的筷子,他的面并没有吃几口。
男人擦拭眼泪的手一顿,心里叹了一口气: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唉,该来的总会来。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苏小海,他自己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才缓缓开口:“孩子,是我对不住你妈,对不住你!”
苏小海拿着信,认出信封上妈妈的字迹,他抚摸着那些字,却没有立即打开信封,他总觉得如果看了这封信,妈妈就会彻底消失了一样。
“我想去看看妈。”苏小海的语调听起来比平时还要平稳几分,但他眼里不自觉升起的一层薄雾还是出卖了他。
“好,好,我这就带你去!”
父子俩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将浓浓的暮色衬托得更加寂廖惨淡。冰晨很后悔不该把旺仔寄养在宠物中心,不然现在她还能有旺仔解忧。
冰晨不知道苏小海父子俩在墓地的情形怎么样,反正等他们回来的时候,远远就能看到,月光将他们俩的身影拉得老长,那长长的身影一会儿分开,一会儿又重叠到一起。
7
“我妈妈,她不是抛弃我。”
回程时,苏小海轻抚着从家里带出来的一张全家福,向冰晨轻声讲述着从他妈妈留给他的信中了解到的事实:“只是那时她的精神出了严重的问题,有一天我在院子里哭闹的时候,她其实走进厨房拿起过菜刀……她怕再下去会真的伤害到我,所以她选择了独自离开。”
冰晨也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原委,看着又陷入沉默的苏小海,冰晨很希望自己的超能力是修复过去,而不是只能让人忘掉过去。
“那,你现在准备好要消除掉那些记忆了吗?”
苏小海陪着冰晨把旺仔领回家后,冰晨再次提起了这趟旅程的终极任务。
“冰晨,对不起,我不想消除任何记忆了。这次回家乡,我想起了更多的事。虽然那些遗憾还会令我疼痛不已,但如果不痛苦的代价是永远不记得曾深爱我的母亲,那我的人生大概就成了没有源头的死水。我要做的应该是放下执念,坦然接受一切的苦痛。这或许也是师父想让我在这一趟领悟的。”
苏小海的眼睛里虽然还是幽深不见底,但是原先的艰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从容和坚定。
“还有,要谢谢你,冰晨。如果没有你陪着我,我想我可能没有勇气去面对我曾经不敢面对的那一切,也不会找回那么多快乐的记忆。我希望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苏小海张开双臂,希望冰晨能给他一个拥抱,而冰晨从善如流,因为这也是她一直想做的一件事。
“当然,我们是朋友了。”
苏小海走了,他沿着那条开满向日葵的路一路向东而去。
冰晨看着苏小海离去的背影,第一次觉得以前自以为用超能力做的善事,可能对当事者来说不一定是他们想要的。
冰晨按着苏小海临走前提示的方位,来到一个咖啡店。她正奇怪为什么让她来这里,突然一个惊喜的声音破空而来:“冰冰!”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纤巧的身影正向她奔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冰晨的发小——榛榛!冰晨在拥抱榛榛的那一刻想起了苏小海说的“顺其自然”。
榛榛来申城发展,就住在了冰晨的小店里。冰晨跟榛榛讲了她的小狗妮妮的故事(自然也顺带说出了她的超能力),她诚恳地向榛榛道歉:“对不起,榛榛,我不小心让你忘掉了一段很珍贵的记忆,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小伙伴。”
冰冰听了这样一段故事也很感慨:“虽然是很遗憾,但我不怪你,知道你都是为我好!而且你现在不是把记忆还给我了吗?你真傻!那么长时间都选择一个人承受这些!不过以后,有我和旺仔,你不会孤单了!”
冰晨看着镀着夕阳的金色一起玩闹的榛榛和旺仔,他们和那个给了她一个熊抱从向日葵花田边离开的苏小海一样,让她内心平静而温暖。傍晚的微风拂过耳边,犹如当年奶奶在她耳边低语,大概就是奶奶把这个能力带给了她,但是怎么用,奶奶大概希望冰晨能自己去发现。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吴贤林,本科,中国微小说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先后在市级以上刊物发表散文、小小说等文学作品200多篇。出版散文集《岁月印记》和长篇小说《乡村往事》等。
悬崖之上观后感(随笔)
作者:龙泉剑客
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某一天,在苏联接受特种训练的共产党员张宪臣、楚良、王郁、小兰组成任务小队,回国执行代号为“乌特拉”的秘密行动。
雪花纷飞中,四人降落在东北的林海雪原,一场白色雪国里红与黑的生死较量就此拉开序幕。
由于党组织内部叛徒的出现,四人跳伞的那一刻就落入到了敌人的天罗地网之中,置身于步步惊心的危险罗网里。从一开始,这似乎就是注定失败的任务。
电影里,只见白茫茫的雪地,破旧不堪的绿皮火车,不时传来的刺耳枪声,射杀的血腥场面,纵横交错的街巷,电刑的拷打,以及背后更多的重重杀机,无不把我揪心地拉进了一个久远的灰色年代。
夜幕下的哈尔滨,无时无刻不是雪花纷飞,阴冷、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逃无可逃,人人自危。不时有正义之士被毫无人性的敌人秘密处决。
人人立于悬崖之上,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包围。
人人孤独,又不失希望,等待黎明的到来。
张宪臣不幸被捕后,被电刑拷打时,不仅肌肉被高压电电得颤抖不止,甚至大小便失禁,即便是这样,他依旧紧咬牙关,绝不招供。他视死如归的眼神,震撼到了我。很难想象,血肉之躯,是怎样抵抗如此非人的折磨。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闪现“共产党人的信仰”几个字,我感受到了心中有信仰的喷薄力量。
卧底于敌特内部的共产党员周乙撕下伪装的面具,先是舍命救下战友张宪臣,继而在特务的包围下,顾全大局的张宪臣又选择舍弃自己的性命,和敌人生死一搏,再次落于虎口。面对生死抉择时,两人又是怎样的大义啊!
镜头推进,我看到特务枪决张宪臣时,就在枪响的那一瞬间,周乙点烟的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一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老谋深算的特务科科长高彬鹰眼一样的目光。我的心猛地一沉,暗道:“遭了!”
为了逃出狼窝,王郁吞下一小片致命药片,差点就失去了生命。而在特务严密监视下的医院,王郁从潜伏在特务科内部的共产党员周乙的口中得知丈夫张宪臣牺牲的消息,犹如一记晴天霹雳。内心坚毅的她崩溃了,蜷缩在冰冷卫生间痛哭流涕。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知不觉间,我落下了眼泪。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弹指流年。
就在不久后的七月一日,我们将引来建党一百周年。这是多么伟大的时刻啊!作为一名共产党员,我骄傲,我自豪。
哪里有岁月静好?因为有太多的人为我们负重前行,我们才有了现在的美好生活。
为了迎接黎明,太多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这是一段不应该被忘却的记忆。
影片结束了。我依旧静坐在座位上,许久。
随后,我拿起剩下的爆米花和喝光了的可乐瓶,离开了座位。
家有米卢
作者:不平江山
一
没人知道米卢的身世、学历和社会关系。因为他不是著名的足球教练,而是一只来历不明的猫。只是碰巧,他被麦瑞命名为博拉•米卢蒂诺维奇,但和那位带领国足走向世界的教练没关系。一年前,某个幸运星降临的傍晚,你躲在路边灌木丛中,凌乱着皮毛,用凄凉的叫声,弱不禁风的小样,成功地博得了我家麦瑞的同情。你真是聪明过人啊!示弱、示惨,这本是人类才懂的伎俩,原来你也用得十分纯熟。麦瑞四周查看,问询无果后,将他认定为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猫,装在塑料袋中带来家,当成宠物养起来。
我不知道在猫界,有没有“幸福指数”这一说法。反正,米卢自打来到我们家之后,他的幸福指数,肯定蹭蹭蹭一路飙升。两个月就肥了一圈,消费指数就突破了麦瑞的工资卡。那段时间,小二在广州上学,我们在工业区和“小微制造业工厂”的坎坷遭遇,做着艰苦卓绝的努力。家里只有麦瑞一人。麦瑞竭尽所能,让他过上流社会的生活。为此,麦瑞成了“月光族”。
我们接到增加家庭新成员的通知,开始都不以为然。时下人都活得如此艰难,哪还顾得上猫。但想到每天下班后,孤孤单单的麦瑞,也没好多说什么。周末回家,我们怀着好奇,想看看米卢的小样。麦瑞提前警告:他胆子很小,不要吓着他。我们带着温和的表情,轻手轻脚地靠近,喊“米卢!米卢!”。他只是警惕性地“喵”一声,娇小的身躯躺在被窝里,正在听电视里李玉刚倾情演唱的《刚好遇到你》。貌似对我们的关注,丝毫不感兴趣。
麦瑞不惜重金,为米卢买下一栋豪宅。一楼是WC和餐厅,放有盛猫砂的便槽,两只连体蓝色塑胶碗,大碗装皇家猫粮,小碗装羊奶。二楼是娱乐室,挂有彩色飘带和皮球,还有健身用的硬海绵三角塔。三楼是卧室。有天蓝色圆形席梦思床,还有两个可爱的海豚抱枕。他的整栋房子,坐落在阳台,面朝蓝天,楼体三百六十度全景开窗。麦瑞还在三楼加装了玻璃墙,担心他在风雨之夜,会受凉拉肚子。
小时候的米卢,和娃娃一样,动不动就喵喵叫,要吃要喝要闹。
作为家长,我们当然有权跟麦瑞提出,关于米卢成长的建议,比如他与人共处的卫生、健康和疾病问题。没想到,麦瑞早有安排,一套洗漱用品已备齐。惹眼的洗猫手套,真是天才的设计。这双手套不仅防挠防咬,还对米卢有幼教的功能。手套的每根手指,都是一只灰色的小老鼠。麦瑞还将他抱去宠物医院打了疫苗,做了全身体检,买回两盒治咳嗽和拉肚子的药,还有一份禁忌食谱。取名米卢,来自麦瑞的灵机一动。在小区养宠物,需要到小区宠物登记处入户。入户必须要写清楚宠物名、照片、猫种和年龄。
至于个猫的情感问题,麦瑞红着脸说,宠物医生建议,等他长大一些,可以给他做绝育手术。这有点不“猫”道,但我们想想,这是防止他因为爱情私奔走失,不负责任地制造下一代,较稳妥的办法。原来,宠物医院的医生,还兼做猫的计划生育工作。
他稍微长大,懂事些的时候,看起来很喜欢端架子。但凡吃饱喝足了,就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人看物看事,偶尔也斗胆瞄一眼楼下的城中村。但他从不对我们轻易喵喵,摇头摆尾讨好。不管怎么喊,最多翘翘尾巴尖。夜晚,我们用猫灯照他,他只是眯起眼,伸出娇嫩的舌头,在鼻尖上舔舔,一副既稳重又斯文的样子。他坐在那里,乍一看,像条纯白的猫。可仔细看,在他头顶和右肩膀处,有两块黄绿的毛。要是露出尾巴,你会发现,他整条尾巴是黄绿相间的。
猫扑,曾是中国知名的网站名,内容五花八门挺有趣。不知道取名者真实的想法。我猜测,可能就是想凭趣味吸引人。为了让米卢做出“猫扑”的动作,麦瑞滚皮球,射光点,抛假老鼠,想尽了办法,逗米卢做出猫扑的动作。米卢的一举一动,都能惹得麦瑞开怀大笑。她还要不断演示给我们看,希望我们也跟着笑。但我们笑不出来,我们有时候想哭。
随着米卢的茁壮成长,麻烦事也越来越多。我们亲爱的麦瑞,差不多成了猫仆。每天要照顾好他的饮食,带他出去玩一趟。两天要给他洗一次澡,半个月要带他去看一次病……一家人出去吃顿饭,还要想着点条鱼,将最好的鱼肉,省下来带给他吃。吃完了要拉,麦瑞还要带着口罩,为他当铲屎官。人成了猫仆,居然还那么开心。真是不懂,为什么人成为人的仆人,都有些无奈和悲伤呢?
米卢的日常生活,需要更大的空间。我们的阳台,完全被他霸占,还有点盛不下他。白天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我们客厅耍赖、撒泼。可怜的布沙发,不仅撒满了他的毛发,棱角也全被他抓烂了——据说是为了磨爪。他霸气十足地将沙发、茶几、酒柜、餐台、灶台、鞋柜等,都开辟成了游乐场,还颇有要染指卧室的趋势。我无数次想警告他,这个家你有居住的权利,但绝不是你的战利品和占领区。但碍于他听不懂人话,也碍于麦瑞的面子——打猫也要看主人,我只好旁敲侧击,从多种角度给麦瑞提意见,希望能将这只野性汹涌的家伙,赶出我们多年省吃俭用才买回的领地。
机会终于来了。
麦瑞因为工作调动,将有较长时间不在家。我们抓住机会,建议麦瑞将他送去动物收养所。麦瑞舍不得,希望能给他找个好人家。博客、微信朋友圈,都发了送养广告。有不少人表示愿意收养。麦瑞最终圈定的人家,和我们住同一小区。麦瑞的意图,她还可以趁假期回家,上门去看看。送猫,附带送的一大堆工具、食物、药品和玩具等,很吸引收养的人家,但麦瑞开出的一长串照顾事项,将对方吓翻了。那家人很老实,说了句,我不敢要了。我家孩子都没照顾得这样精心。你还是送给别人吧。
二
麦瑞的叔叔,在工厂里收养了两只花猫。这两只猫甚是生猛,经常有不俗的战绩——咬着老鼠在厂区游行。叔叔看到麦瑞的囧境,就说,麦瑞,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将米卢送来厂里,我负责照看吧。万般无奈之下,麦瑞也只好同意了。
将米卢运往工厂的头天晚上,麦瑞不仅伤心异常,好像也突然老了很多——罗罗嗦嗦像个老太太,一遍又一遍跟我交代注意事项。我假装全懂了,将她的手书事项,装在钱包里说,包在我身上,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你只管安心去工作,有问题电话微信再联系。
从城市到乡村,要解决的第一件事,就是领米卢认家。为此,将米卢住过的豪宅,玩过的玩具,用过的碗碟,睡过的床铺,都摆在离我们宿舍很近的楼梯道边。将他硬塞进豪宅里关起来。隔着不锈钢栏杆,厂里的两只花猫,在外面对他察言观色,琢磨他犯了什么错?他从陌生到熟悉,从害怕到急躁,大约有两天时间。第三天上午,我看出他和外面两只猫的眼神,形成了对峙,时不时耸起肩膀,翘着尾巴装凶。外面的两只花猫不以为然。他们不仅感受不到他的急躁,还很有兴趣地盯着他的饭碗、床铺和玩具。里面的米卢,一心想出来玩,外面的花猫,大约一心想进去试试日用品。
我喊他,他抬起头喵喵了两声。我尝试着打开了米卢的家门,他蹭地就钻出来了。与此同时,外面的两只花猫,几乎同时钻了进去,两只猫头,直奔米卢碗里剩下的猫粮。厂里的两只花猫是母子俩。他们没吃过猫粮,平时都吃饭堂的剩饭剩菜。母子俩边吃边咪咪呜呜。米卢出得牢笼后,四处溜达了一圈回来,坐在自家门口冷眼旁观,看他的居室被入侵,口粮被掠夺,有点无奈,又有点不在乎。我明白他在认输的同时,也认家了。我从他的粮袋里,又倒了一些出来。我的意思很明显,代替他讨好下这母子俩,希望他们能带他一起玩。
中午下班回来,我赶到米卢的豪宅察看。眼前所见,让我忍俊不禁。小花猫躺在米卢的三楼卧室,大花猫趴在一楼。米卢卧伏在门口不远处,眼巴巴地看着四周,像是看门人,又像是被逐出家门的弃儿。我唤了两声,他马上站起来,走到我腿边,喵喵地叫着,蹭着我的裤脚,好像在跟我诉说委屈。我拿出他的饭碗,将他引到宿舍,打算给他开饭。
我刚倒出猫粮,两只花猫冲了过来。大花猫一头撞开米卢,头扎在猫碗里兴奋地开始抢吃,旁边的小猫碗里,扎着小花猫摇摇颤颤的头颅,没了米卢的一席之地。米卢坐在旁边,舔着嘴巴,喵喵地叫着,没任何办法。看身材,米卢比他们高大健壮很多,头颅比他们大一圈,但一点去抢吃的勇气都没有。我很失望。等两只花猫吃完了,我赶走他们,单独让米卢吃了一餐。
新年前夕,我们一家人要回安徽过春节。米卢不能进入春运队伍,只能丢在厂里,交给麦瑞叔叔散养。短短的十几天,叔叔将米卢调教成了一名特种猫。看着米卢的蜕变,我一再想到,士兵经历魔鬼训练营的情景。弟弟私下告诉我,饿他,凶他,训他,自然就成功了。真是玉不琢不成器,猫不学不知义。米卢不仅能跳高蹦远,还能与两只花猫并肩战斗,钻进饭堂下水道捉老鼠了。他咬着一只大老鼠,在院子里,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他的身手之敏捷,眼神之凶猛,令我们叹为观止。视频里,米卢步伐收放自如,折腾到老鼠彻底躺下不动,才趴伏在旁边,警惕地盯着老鼠,确认老鼠是否真的死了。有一刻,他假设老鼠诈死,一跃而起,又扑上去按住老鼠。实际上老鼠一动没动。我们为米卢的猫性复苏,脆响地击掌相庆。只有麦瑞没鼓掌,她想给米卢洗洗澡。
新年过后,弟弟将米卢还给我们的时候,郑重其事地跟我说,你们不会养猫,你们的照顾,对猫是不尊重的。尤其有个鄙俗的想法,认为你们给了猫一份优厚的施舍,他就要一切都听你们的,按你们的心意行事。猫就是猫,不是人。别用人的思维习惯去揣测他。再说,米卢又不是一只宠物猫,就是一只普通的笨猫,要粗养放养。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暗暗发誓,不再喂猫粮。可没过几天,麦瑞就以要关爱草根的名义,给他洗澡,喂他猫粮,带他去看病。等她上班一走,米卢又变成了一只只会长膘的懒猫。
时位之移猫也。
我们要按时上下班,怕他寻吃走丢,就每天按时喂他。早上一开门,他就来找他的早餐。弄慢了,他就在腿间钻来钻去,蹭裤脚,喵喵喵地催促。两只花猫也跟在后面。我担心花猫转过眼欺负他,也顺便撒些猫粮在给他们,贿赂两只花猫。猫的条件反射形成得很快。每到中午晚上下班时间,三只猫就保镖似的,跟在我身后一起回家。我下班回来的路径,通常从办公室出来,经过厂区前院,到达后院,穿过饭堂门口,再上到三楼。
很多时候,三只猫接到前院。偶尔我晚上有应酬,回来很晚,米卢竟然会领着两只花猫,接到保安室门口,专门等我回来给他们开宵夜。其实,饭堂阿姨每日三餐都会给他们在饭堂门口,留剩饭剩菜。两只花猫,从来都不错过就餐时间。只有米卢,从不吃阿姨的投食。两只花猫到我家来吃猫粮,像是别家的孩子来蹭零食。有得吃不客气地就抢,没有也不指望。我从外面打包带回来的鱼肉,两只花猫吃得很香,米卢只是浅尝辄止。猫碗只有两个槽,两只花猫往往直接霸占,米卢在旁边干瞪眼,从不敢上去争抢,我经常要进行人为干预。麦瑞说,米卢这是有绅士风度。我认为米卢活笨蛋。
有个周末的午后,我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经意间,发现了米卢的私生活。他居然搂抱着小花猫,在电视柜上睡觉。还当着我的面,时不时伸出舌头,舔几口小花猫的耳朵鼻子。这我能理解,他虽然做了太监,也会有情心偶炽的时刻。小花猫很温顺地回应,很享受地蜷缩在他的怀里,就让我就费解了。这只小花猫可是真正的“猫汉子”。大花猫的肚子,我一度疑心就是他搞大的(猫类没有人世间的道德伦理观念,许多纯种猫都是近亲交配)。接下来的几天,我特意观察,原来米卢除了晒太阳,在地上慵懒地打滚,就喜欢抱着小花猫睡觉。我用痒痒挠抓他肚子,他伸出爪子跟我对着干。我不理他,他就再去搂小花猫,跟他黏糊。难道他们这是恋上了?米卢可是做过阉割手术的猫。鉴于小花猫也是男性,我疑心米卢是不是同性恋。直到发现米卢有次,追着大花猫欲行非礼,被两只花猫追打,我才明白他不是同性恋,应该是在找刺激。这条又懒又骚情的猫,虽然表面上打赢了,但好像很泄气。毕竟人家是母子,是情侣,是一伙的,关键时候还是会共同攻击他的。就在这天下午,他用一次离家出走,让我明白,原来我很喜欢他。他像白马王子走进少女的梦境一样,走进了我忙忙碌碌的生活缝隙,让我很难适应没有他等候的生活。
那天夜里,我一点才回来。刚进门,安就告诉我,你家米卢失踪了。我心下一惊,赶紧打电话问太太。她说确实一晚上没看见,到处都没找到。我赶紧楼上楼下,前院后院,厕所厨房,旮旮旯旯都找了一遍。世界变得空空荡荡。我的手机照没电了,计步器显示,走了三千多步,还是没找到米卢。
我又急又怕又心疼。一位朋友跟我说过,你家米卢这么肥,要小心人家偷去炖了,做一道美味的“龙虎斗”。我在心里诅咒那些吃猫的恶人,骂他们不得好死,断子绝孙。我也很生米卢的气,你平白无故,往外面跑干啥?难道不知道世道凶险么?我也很讨厌那两只窝在豪宅里酣睡的花猫,你们的伙伴丢失了,难道你们还能安眠?你们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死活?这也太冷漠,太不仗义,太没有猫性了……我在厂区肆无忌惮地喊着:米卢!米卢!打碎了很多人的美梦。估计全厂职工都被我吵醒了,只是敢怒不敢言。他们或许会骂我,不就一只破猫吗?难道比我们还金贵?也许还有人会想,你对一只猫这么在乎,对你爹妈又怎样?你们知道个屁!人猫情和人间的亲情,是两码事。我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找到。痛苦和失落盈满于胸,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整整一夜,我都没睡好。我一直在猜测他可能的下落,幻想他能在明早开门时,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默默祈祷,直到凌晨四点多,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六点多惊醒,我侧耳倾听,以为他跳上窗边,用爪子在抓门,催促我。赶紧赤脚下床,冲到门前发现,昨夜门都没闩。我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窗台,什么也没有。我又走到阳台,四下张望。太阳已经升起老高。我吊嗓子般,朝走廊、楼下和楼顶,又喊了几声,一无所获。远处有洗漱完毕,准备上班的职工冲我笑。我拜托他们帮我找。
两只花猫跟着我,喵喵叫着要吃。我冲小花猫说,你去将你基友米卢找来,我会让你饱餐一顿!否则就滚蛋。上午半天,我上班总是走神,总是在想着米卢,觉得他随时会冒出来。中午下班回家,小花猫又跟了过来。我没好气地说,找不到米卢,你就别再来我家了!他在我的厉声吼叫中,委屈地转身跑了。不一会,奇迹真的出现了!小花猫带着一瘸一拐的米卢回来了!我有点怀疑小花猫听懂了我的话。米卢浑身脏得不像样子,好像掉进过了粪窖,右后腿也瘸了。我看不出他腿上明显的伤。他朝我哀叫着,大约疼得不行,也饿得不行。我赶紧开心地给他们投食。总之,回来就好!
三
我一直都没弄清楚,米卢失踪、受伤和得救的原因。
一周之后,他的右腿慢慢好了,精神也恢复了,跟着我上楼下楼跑,劲头十足。我走到一楼,他远远地坐在饭堂门口,喊他,不理我。我刚走到二楼,没注意他已经窜到了二楼,正坐在楼梯口那里等我。好像嫌我走得太慢似的。等我气喘吁吁跑到三楼,一眨眼,他又窜到了三楼。一进屋,他就开始蹭我裤脚,喵喵叫。猫粮盒空了,我从冰箱顶上取袋子,没想到米卢一纵身,跳到了半人高的橱柜上,再一纵身,就跳到了冰箱顶。我吃了一惊,这家伙好像长了翅膀。我的猫粮袋子原来早被他发现了,只是没办法打开。
吃完,他炫耀似的,又跳上了一人多高的冰箱顶睡觉。我担心他跌下来摔伤,将他往橱柜赶。他不耐烦地直接从冰箱顶跳了下来,摔在地上起身时,腿分明又瘸了。我追出去,他瘸了好一会,才能正常走路。这家伙,炫本事连命都不顾。我将这事说给太太听,她说,我还见过他从一楼楼梯,直接跳上二楼楼梯。那才算是真精彩。我特别想看他这套本事。
我拿上猫粮,将他带到二楼,叫太太拿棍子拦住楼梯口。我站在三楼喊他。他先看看我手里的猫粮,坐在那里没反应。我祭出一袋他最爱吃的金枪鱼,他终于站起来,做出要跳的姿势。我准备好了手机视频。他一纵身跳起来,头撞在楼梯扶手上,又被反弹了回去,重重地摔在二楼台阶。这也太丢猫了!这个事故,让我笑话了他很久,但也很佩服。他的弹跳力,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因此想,他上次失踪受伤,可能是拼了命才逃回来的。当然,也不排除,两只花猫救了他,帮了他的忙。像那只网络小狗,救出一只掉进地洞的猫一样。
保安的发现,让我非常担心。保安说他去超市买东西,遇见米卢在超市门口散步。我一直以为米卢不会出厂区。没想到他居然跑出那么远。超市离工厂,差不多有两公里。我想来想去,没办法控制他不出去。于是,我从网上买回一个项圈,写上地址和电话号码,给他戴在脖颈上。我希望万一他不幸被抓捕或迷路,遇到好心人的话,兴许还能被送回来。我相信,这世间还是好人多点。这个真皮项圈,下面挂了两个小铃铛,米卢戴上显得很神气,走起路来叮叮当当,让我听着也很踏实。但我怎么也想不到,这项圈竟然产生了匪夷所思的后果。我为此一再想到,《西游记》里猴子的那副紧箍咒。
发生那件事之前,我曾经相信过米卢有绅士风度。这毕竟是人类很难拥有的品质,看着自己的口粮被外来者哄抢,只是一味地谦让。想和基友的母亲黏糊,与基友和他母亲发生争斗,虽然大获全胜却放弃初心,永不再犯界。这也算一种胸怀吧,至少能忍人所不能忍。
给米卢洗澡,我去掉了他的项圈。本来,这就像我们洗脸,去掉手表和项链一样,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儿。可戴惯了项圈的米卢,好像卸掉了脚镣手铐,放出监狱一样。其实这中间,有着本质的不同。他突然变得极度亢奋,中午和两只花猫就餐时,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依着自身的强壮,仗着是在自己家,对他们穷凶极恶地攻击起来。原来骨子里,一直藏匿着“家门口”意识,有着令人不齿的仗势欺猫的劣根性。他像疯了似的吼叫着,先追咬小花猫,将他逐出了三楼。转回头,又来攻击大花猫,将她追到寄居在楼顶转角的窝棚,意欲对她的四个孩子下手。大花猫以母亲的名义,拼死反抗,他居然咬伤了她的脖子和后腿。多么卑鄙啊,当你发现打不过大花猫,就朝她还在吃奶的孩子下手,咬烂了她一个孩子的头颅……我再不干预,就要出猫命了。
我只好拿起扫帚,给你重重的一击。
大花猫吓得躲在楼顶,不敢再下来。小花猫不知逃去了哪里。我小心谨慎地用布袋将米卢套住,塞进笼子关禁闭。我打电话问询宠物医生,医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问朋友,有人怀疑米卢得了疯病,建议我立即处理掉。我想着,到底有什么变化,最后想到可能是去了项圈。我将项圈重新给他戴上。说来奇怪,很快他就安静地睡熟,不再闹腾。我终于明白,在他慵懒的外表下,还隐藏着怒目金刚的一面,或者说阴暗疯狂的一面。看来,权利确实需要关进笼子里,需要戴上紧箍咒才行。隔天将他放出来,看他的样子,恢复如常。只是,两只花猫都不敢再上来蹭吃,小花猫失踪了一天。
几天之后,我发现花猫母子,貌似已经摒弃前嫌,跟米卢又和好如初了。中午喂食,我特地没控制他们,让他们霸着米卢的碗,埋头猛吃。他坐在一边舔嘴巴,干着急没办法。我想他应该反思,深感愧疚。他也应该为猫的记忆只有几天而庆幸。要不然,他们肯定不会再跟他玩,不会原谅他这个大坏蛋!一个得势不饶猫的疯子。你是一只披着猫皮,却长着狼心狗肺的猫,真不配做他们的朋友。你完全忘记了,他们当初对你的容纳,小花猫将你带回家的事实。说到此,我禁不住笑了。对猫演讲,其实毫无意义。
古马镇之秋(散文)
作者:覃敏善
南方的秋天总是来得稍微迟些,一场秋雨一场凉,在四季分得不那么清晰的南方边陲小镇——古马镇,我似乎忘记了季节的依次更替,也忘记了自己,都感觉不到这份秋凉了。
昨天,秋真的來了。雨說來就來。还没来得及体验夏日骄阳的灼热,不经意间已经来到了秋天。
今早打开窗,热情的秋风夹带着秋雨的凉意风尘仆仆地钻进来,沁入心扉,通体透凉,似乎在古马山山上,棉花般的白云伸手即可摸到。窗前的我心潮澎湃,浮想联篇。
古马镇,不起眼的南方边陲小镇,此时此刻多情了起来。一场秋雨后,她像是经历了一场岁月洗礼般,让人耳目一新。烟雨古马镇,她是水做的是婀娜多姿的一位江南女子,隐隐约约地座落在群山绿树环绕古马山的臂弯上,一条柳河沿着古马镇绕了一圈,然后依依不舍地折返再向东流去。
今天休息日,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上菜市场镇上小巷逛逛。这是初秋的一个星期天上午,时间闲散,便绕过自己熟悉的菜场,向着偏远一点的巷弄——六街走去。我知道,那里的摊点摆放灵活,因此菜品会更加新鲜更加丰盛。
六街是一条巷弄,因为两边的房屋被菜农小贩们租下,自然形成了一条卖菜的走道。尤其喜欢,这样的小巷,没有车流,只有人群熙熙攘攘。人与生活,在自然地交融。
古马镇的秋天,大量的水果,摆在地面上,呈现出一派丰富的色彩。构成图画的元素,少不了它们的存在,人间正在用最真实的色彩绘制着生活。不熟悉的人群,各自忙乎着。
正是不冷不热的季节,古马镇六街的人很多。摆摊的,闲逛的,聊天的,卖面条的,水果,豆类制品,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所谓人间,也就是充满烟火气的地方。
我挎着一个布袋,趿凉鞋,穿个短袖中裤,步行半里地,直奔古马镇的六街古巷。
古马镇的六街,就在古马桥边上,笔直地横穿古马镇上,两边一律青砖灰瓦,廊桥庭院,院中院。岭南特有的建筑古韵,在这一砖一瓦间,在风雨间静静地流淌,植入古马镇人的日常里。人走在这巷头巷尾里面,好像回到了百年前古马镇古旧的烟火里。
我逛古马镇很多时候不是很在意买东西上,主要让自己的心放个假,让自己的眼睛换一份情愫,主要会会老主顾——麻爷他们,与他们唠唠嗑。
在古马镇,各取所需,人们挑选着自己喜欢的食物。我总觉得,想要治愈我们内心的慌乱与忙碌,美食是最好的方式。一个人,三五知己,或者一群人,好好地吃一顿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那么许多的不愉快和纠结,最起码在当时是会被冲淡的。
一大早,我一般喜欢自己去挑选食材——新鲜的猪杂或河鲜,上街边的小店,让店主来个猪杂粥或艇仔粥,瘦肉枸杞叶汤,再温杯黄酒或冲碗大山油茶。
站在透明厨房外,看店主慢慢去煎,煮,蒸,看着它们冒出热气腾腾的烟雾,食物的热情,滋养和浸润着庸常日子里的心情。内心会随着食物的温度,变得柔软。
在古马镇的六街上,时间过得很慢,一个早餐一般都要吃上个把小时。一个人,或者三五个,有聊不完的话题,吃不完的小吃。
嘈杂的声浪,从巷弄的各个角落传进耳膜。多么悦耳动听啊,这人间最美妙的声音。它自然地流动着,缓缓而有节奏,无序而有次序。吃完,大伙抹抹嘴拍拍屁股,打声招呼,走了,上工去,下地去。
出了小吃店,我打个饱嗝,往六街巷尾瞄一眼。还好,麻爷还在。
麻爷驼着背,动作缓慢地招呼着来买菜的人。时间顿时慢了下来,他在地面的塑料布上放了几把葱,和少许的青菜,几个玉米棒子,切开的南瓜,刚从地里收起的花生,丝瓜,苦瓜,辣椒,茄子,都是一些家常菜品。
我上前把布袋一放,说老样子。说完就抓起麻爷身边石凳上的烟丝,自己麻利地卷上烟卷,在麻爷的摊边上抽着烟等着。麻爷的迟缓,一下子让时间慢了下来。在他摊前买菜的人,好像也都不那么着急了。
我一直站在菜摊前候着,麻爷用一把杆秤,把每一份菜都仔细称量。有稍微差个一二两,还会添加足够,用干稻草捆好才算完成一笔买卖。我细细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那种不慌乱的从容,在举手投足之间。
像是约定好了一样。称好我的那一份,麻爷也收摊了,每次都是这样的。麻爷脚步蹒跚,每走一步都会用他的驼背,迟缓地向前挪动。秋风有时吹动着他花白的头发,麻爷浑身透露出一股和善,少见悲怜之气。古铜色的脸,布满青筋的双手,麻爷,他用自己的坚强支撑着一辈子的光阴,活得自然洒脱。
望着麻爷远去的背影,我鼻子有点发酸,好像在麻爷的身影里我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看到了晚年的自己。
掂掂手中的布袋,沉沉甸甸的,这里面有麻爷的汗水麻爷的情谊。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二字,我们都在用力的活着。那些隐藏着的心酸,都被人世间的”活着”给治愈。是啊,我们都在用力的活着。在无尽的生活中,我们在一次次的命运打磨中,变得坚强,变得柔软。
六街的两边,卖菜的,卖水果的,坐着闲聊的,卖西瓜的,炒瓜子的,各式各样的食物,被容纳其中。我行走在古马镇弄巷里,日常新与旧的交替中,内心平和。
站在古马桥上,桥上行人,桥下柳河水,各自安好。有时候,不知道是被外在的食物治愈内心,还是内心中的自己与自己和解。也许,都有。在我们抱怨生活的不如意,有压力时,还有更多的人比我们更加用力地活着。
初秋的风,吹过摆在地面上的事物,吹皱了柳河洁明的面纱。麻爷的驼背有了一种别具一格的美感,仿佛看见了一匹沙漠中跋涉的骆驼,正在负重前行,他眼前的青蔬,就是那一片绿洲。
古马镇的秋天,麻爷的背影,顷刻之间,让我想起了千里之外的父亲在田间地头步履蹒跚的样子。
安静如常的古马镇,秋天的炊烟,在各个角落冉冉升起,带着一样的温情,思念,与平和。
说实在话,我对古马镇的春夏秋冬的分明过往早已了然于胸,唯独对她的秋天耿耿于怀,也许是自己只在乎曾经拥有的人与事,像麻爷的驼背麻爷的坚强,小店的粥香等等。
过来人再看过去都是一道风景,古马镇的秋天呀,你能否走得再慢些再慢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