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往事
耿志平(甘肃)

早上在小区门口,听见一个人叫我,只见是一个胖胖的穿着普通的中年男人,没戴口罩,有点面熟,我愣了一下,他说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龙龙。我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原来是三十年前一个大院子里住过的人。
我问他怎么知道是我,他说那天见我往出走,看像我,没敢认,问了一个熟人,确认了一下。我赶紧问了他爸妈的情况,他说母亲去世三年了,父亲身体还很硬朗,在西峰住。
我们就互相问起了家里的情况,得知他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孙子都三岁了。我一下想起了那些一起玩耍过的伙伴,他说男娃大多当了林业工人,女娃有好几个嫁人又离婚再嫁了,好几年没见了。
和他寒暄了一会,我就去干我的事,只是脑子里又想起了那些年的事,就像放电影一样,心里再也无法平静。

那时住的是平房,全场的家属都在一片家属区,一排房住三四家,共有五排,我们最后那排房间最多,住了七八家人。
姓闫的那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神经不太正常,平时不打不闹,我常去他家和他爸他妹妹打扑克,他不来围观,也不吭声,坐在炕边抓耳挠腮,有时候去院子里乱转,也常来我家串门。有一次他从茶几的抽屉里一下抓出来一把干辣椒面,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了,连吃了三把,家里人赶紧把袋子夺了过去,他一点都没被呛着,就像吃馒头一样,把我吓了一跳。我从没有见过人那样吃辣椒面,从那以后家里人就把辣椒面藏起来了,不过还时不时被翻寻到,家里人防不胜防。
姓陈的住在闫家隔壁,有一个乖巧的儿子,皮肤白皙,在五岁那年得白血病死了,他死之前还给我家送过他妈腌的咸菜,不久后就夭折了,院子里的人都感到难过,说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男孩子。他家有个女儿叫芳芳,先天性白内障,那时两岁多,总是用右手无名指把眼皮往起挑,大概是看不见心里着急。她妈叫会兰,每天去劳动,时不时让我妈帮忙照看芳芳,我家那时全家吃商品粮,我妈没事干,又年轻,就乐于帮忙。芳芳的爷爷是张掖人,是个瞎子,教过书,半路瞎了,每天拿个指头粗的竹竿探路,常来找我爸聊天,以前孙子在的时候就由孙子带着他,后来就领着芳芳来,记得有一次晚上有月亮,他出门后说今晚上月亮亮得很,估计他的眼睛多少有一点光感。幼稚的稚字就是他教给我的,他问我右边是几横,我说三横,他说我错了,是四横,那时我上四年级。从那以后我就牢牢地记住了稚字。
小陈是个职工,爱投机倒把,也算有本事的人,个头不高,那时别人家里都没电视机,就他家里有个十四英寸黑白电视机,上面罩了一个彩色的罩子,其实也不完全是彩色,就是比黑白稍微好看些而已。我天天去他家看《射雕英雄传》,被黄蓉和郭靖迷的神魂颠倒。我总搞不明白人怎么会在那个像箱子一样的东西里活动。当然好奇的不止我一个人,去看电视剧的人也不少,不大的房间里围了挺多人。直到电视上出现再见和雪花点才回家。后来林场里有了电视,人就不太去了,我还时不时去。因为会兰嫂子很喜欢我,再说我妈给她免费领女儿。后来我爸托人买了一台十四英寸的牡丹牌彩电,那时电视是奢侈品,场里大多数人还买不起。我就不去他家看了,毕竟彩色比黑白好看的多。那台彩电现在还非常清晰,我记得只换过一次喇叭,不得不说质量过硬。

我们每天放学回来就用啤酒瓶盖弹老虎洞,除了下雨下雪,在院子中间挖几个小坑,每个人的瓶盖都用不同的颜色染色,以免分不清楚,男孩女孩都一起玩,三四个到七八个不等,有时两个人也玩。或趴或跪或两,大伙都不顾及衣服,为了赢几个瓶盖忙的不亦乐乎。后来有了玻璃球,我们就用玻璃球代替了瓶盖,食指弯曲,把球放在食指上,用大拇指弹出去,看谁先到终点的洞里就赢了。那时候我们对跳棋很感兴趣,学会了一次可以走很多步的捷径,在棋盘上绞尽脑汁,各不相让。
我家最东边的房子住着刘叔家,有个儿子当时九岁了,每天还吃奶,一放学回来就找他妈吃奶,我们就羞他,他照吃不误,他姐姐和我在一个班,学习没我好。我说的离婚后再嫁的就有她。场里人都在传说她爸一次给别人帮忙刮脸时把那人脸上出的一个肉疙瘩给剃掉了,那人曾经到几个大城市都没看好,没人敢动刀子,被他割下反而没事,真是个奇迹。我也搞不清楚是不是真的。人都说的很神奇,仿佛他有某种特异功能似的。
闫叔家后面一排第一家姓路,两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女儿叫梅花,胖乎乎的有些傻。她妈做饭她就给烧火,整天咧着嘴笑,有时也和我们一起去河里洗衣服,她比我们大几岁,她大妹比我大一岁,比我低两级,小妹叫焕玲,当时五六岁。
后来给梅花在盘克找了个农村婆家,女婿是个聋子,可以说话,只是说话声好大,自己听不见大概也怕别人听不见。梅花出嫁时两个妹妹都跟去玩,可能焕玲太小,玩的时候顾前不顾后,从悬崖上掉下去了,摔断了腿。一家人整天唉声叹气,她就躺在床上,不能和我们一起玩了,那是八十年代初,医疗条件不好,可能没把骨头接好,她成了瘸子。可惜了那么个活波可爱的小女孩,真为她感到遗憾!
和梅花家紧挨的那家姓吴,有三个儿子,老二是一对双胞胎,比我大两岁,玩老虎洞的就少不了他俩。他家隔壁姓严,儿子叫兴亮,女儿叫桂莲,比我小,兴亮和我一个班,比我大好几岁,小学毕业没考上初中,过了一两年就当了林业工人。据说不好好劳动,家里很拮据。后来听人说三十多岁还没结婚,再后来也不知道到底成家了没有。
那时我们不管大人还是孩子,到每家都去串门,我那时也看不来眼色,不管人家忙不忙,其他孩子好像也一样,只顾自己玩的快活,才不管别人是否待见和欢迎。
住了四年我们搬家了,就见不上那些邻居了,偶尔碰见熟人就打问那些人家的情况。好多年后,吴姨领着她孙女去太白,下午没车,就住在我家,她说吴叔还有路叔、刘叔都殁了,兴亮还没有媳妇,最近有人给介绍了个农村的带一个女儿的寡妇,正在谈。从吴姨那里得知梅花的老公得病死了,梅花又改嫁了。院子里另外一家的媳妇离了,她家双胞胎里的一个娶了那个比她儿子大好几岁的女人。那时候那个女人长辫子,皮肤白里透红,还蛮漂亮的。
后来我路过时常去以前的院子里,前面的几排房破烂不堪,和危房差不多,我家以前住的那排重新翻修了。刘家单独拆了盖成了平顶房,做了大门楼,贴着枣红色的瓷砖,与别人家隔开,与那些烂房形成强烈的对比,我还进去和刘姨聊了半天。当年那个吃奶的娃当了司机,收入挺不错的。
当年院子里长的最漂亮的姑娘结婚找的女婿是个暴脾气,人都说是二杆子,结婚常常受家暴,后来离了,找了个农村的男人,当我再见到她时,完全没有以前的影子了,我一直怀疑不是她,那张漂亮的招人疼的脸蛋只有巴掌大了,眼角爬满了皱纹,只是嘴巴很能说会道。
上前年路过,我去会兰嫂子家串门,她说芳芳后来眼睛做了手术可以看见了,只是视力很差,我们当年走的时候她生的女儿叫燕燕,结婚她给在街上办了个烟酒门市,日子过的还可以。燕燕的弟弟上初中了,没放学,我没见到。陈哥发福了,头发花白。会兰嫂子说耿姨好的,那时候给我领芳芳,没少拖累姨,我冬天有空了给拿些玉米疹子和玉米面,拿些番瓜去看姨去呀,那年在西峰碰见姨,姨热情的……
第二年我同学母亲病故,我和同学去祭奠看见她家门口也在办丧事,我同学说是会兰嫂子死了,得了胃癌,终年六十一岁。还没等的她去看我妈,她就离开了这个世界。年轻的时候丈夫看不起她,年龄大了老公收了心,日子也好了,可她却走了。我站在灵前百感交集,心中的痛无法用语言形容。

后来听说,当年院子里的叔和姨去世了七八个,有些六十多,有些七十多,大多日子过得不怎么好。那时候林业上发不出工资,工人日子自然不好过。
来人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的心就像被勒了一样感到憋闷。当年的伙伴们你们如今在哪里?你们过得好不好?你们是否也会和我一样想起以前的那些快乐时光?当年的黄毛丫头和愣小子都马上奔五了,怎么一晃就老了呢?时光你慢点可好?

作者简介:耿志平,七零后,原籍甘肃镇原人,定居黄河象故乡,爱好读书写作,有文章在《九天文学》杂志和公众平台发表,都市头条实力作者,数篇作品被都市红榜和热点精华推荐收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