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长夜短的夏秋季节,晚饭之后,迎着落日的余晖,和老妻结伴走出喧嚣的闹市,用不了半个小时,就来到了绿草丰茂和谷子、玉米、大豆、高粱茁长的原野。只要跨过宽阔的外环路,立马就能感到一股凉爽的地气,从脚下直袭胸背,同时青草的芳香也一并涌来。深深地吸一口郊外清新的空气,真是沁人心脾、心旷神怡。
地头路边的青草有半尺高,老伴弯腰伸手拔下几棵,闻一闻,看一看,像电影里的情人接到玫瑰花一样,难以掩饰内心的惬意。“咱小时候割草,如果遇上这么好的青草,那有多高兴啊!”童年、青草及满天的彩霞,一幕又一幕地出现在眼前。
我们小时候的学习费用,和现在的孩子比,那真是九牛一毛,可是,就这三块两块的笔墨纸张钱,农村的孩子们大都也要靠自力更生去解决。那就是一到夏天,努力地去野外割青草。或喂一只小羊、一口肥猪、一群小兔,或直接交给生产队,或自己晒干再卖掉,这也算那个时候的家庭副业,我们这一代人都或多或少地经历过。节假日,还有平时一早一晚儿的,都要匆匆忙忙拿上镰刀及捆草的绳索或装草的布袋,几个小朋友结伴去野外割草。
华北大平原,十年九旱,再加上家乡的风沙盐碱,割草是很不容易的。农田里的杂草很少,路边也早被人们一遍一遍地收拾干净了,哪里还有草呢?茅草、芦草、节节草、蔓子草,只要发现一小片,哪怕是一大棵,都是十分开心的。
割草回来,有时候把青草交到生产队的牛棚,饲养员过秤记账,再由会计合算成工分。也有的时候把青草背回家,晾晒在院子里,等晒干后再捆好垛起来,到冬天卖掉,换回几块钱,就能买学习用品了。如果家里喂着猪、羊、兔子,大人准会许愿:等秋后卖了钱,给你买个钢笔。
小时候割草,还有许多有趣的事,比如扒花生、偷西瓜,最有意思的要数烧红薯了。
集体生产的年代,曾经大种红薯,成片的红薯地一望无边。找红薯秧子根周围有裂缝的,扒开,准能扒出拳头大小的红薯来。再找一个空地方,挖一个小窑洞似的地坑,弄些干草柴火,用预先准备好的火柴点燃,于是小窑洞里烟熏火燎地烧着了。等柴火快燃尽的时候,把红薯往里一放,然后用脚照小窑洞的上方猛一踩,再 蒙上一些土,就再继续割草。过几个时辰,把红薯扒出来,不但红薯熟了,而且还带着一股草木灰的烧烤味道,大家会你一块我一块,吃的津津有味。当然,烧红薯要偷偷地进行,如果让“看青”的民兵发现,我们就会被撵的燕飞似的四处逃蹿。等跑的离开了“看青”人的视线,大家又会不邀而同的唱起欢快的歌谣:扒瓜溜枣不算贼,逮住老爷打十捶,打的老爷上不来气,祖辈流传的平常事儿……
多少年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却成了难以忘却的纪念。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的野草,不像人工造就的草场、草坪。庄稼人追求的“草死苗旺地发暄”,早已把它们消灭干净了,但路边地头仍然有它们不屈不挠的身影。夕阳岁老难忘青草的芳香,有趣而苦涩的记忆,总是叫我们经常地想:现在,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因食不果腹而偷着“啃青”的孩子是不多了,但是,还有多少孩子及其家长,在为筹集孩子的学习费用而犯难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