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逃亡者(笫十七章)
舒守伦
给她安宁的生活

古一鸣回到家,想给乡下的朋友秦宇打一个电话。孩子寄居在秦宇家中已经十多天了。他每天都给秦宇打去一个电话,从电话里了解孩子的情况。他想告诉秦宇,他已离婚,等再过两天,他的心情好转了,就来接孩子回家。他去掏手机,发现早晨出门的时候,手机就没有带在身上。他在床上枕头旁边找到了手机,看到手机上有几个未接电话,微信上还有大段信息,都是姐姐发来的。他料想姐姐在微信上一定又会把他责备一通。他想到姐姐对他的担心,很过意不去,同时又怕见到她那些过激性的语言文字。他暂时把姐姐留下的微信放到一边。现在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寄居在秦宇家中的那个孩子身上了。自从他收养了那个孩子后,那个孩子就成了他心中的痛。他迫切要做的,就是给秦宇通话。
他忘不了那个令人锥心的时刻。从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和孩子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从那一刻起,很好地活着,成了主宰他生命的坚定的信念,而之前,他对生命是并不很看重的,既然他的生命已经附着了另一个灵魂,他那命运之船,在颠簸的风浪中就却不能沉没,不为别的,就为那个无辜的孩子!孩子应该走向美好的明天!把孩子护送到通往美好明天的彼岸,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把命运和孩子的命运捆绑在一起,看似偶然,实则必然。即使孩子的母亲没有把那张托付他照管孩子的纸条放到他办公桌的抽屉中,他也照样会和孩子走到一起。他早就注意到这个沉黙寡言的孩子了。上学放学 ,没有父母的接送,在他的班上唯有此例。下课了,她总是离群独处,还常常偷偷地流泪,一付忧伤的神情令人忧心;上课时,她也总是注意分散,回答不出难度不大的提问。她的作文中,也很少看到孩子具有的天真无邪,更多的是在她那个年纪很少出现的忧伤,风儿的叹息丶花儿的流泪之类感伤性的语言,己经早早进入了她的生活。他己经跟踪过她多次了。至从孩子成了他特殊关注的对象后,每当放学,他便尾随在孩子身后护送她回家。他担心孩子发生意外。当然,他首先想到的还是找到孩子的母亲谈谈孩子的情况,但是他找不到她。孩子是随她的母亲年初才到这个城市来居住的,住的是一间出租房,周围的人们对她都不熟悉。古一鸣想从房东口里得到有关那个女人的信息,但房东也一无所知,只是说她每天早出晚归,平时在家很难见到她。那个神密的女人己经让古一鸣一团雾水了,见到了她偷偷塞进他抽屉里的纸条,他更感到了事态严重。那天放晚学后,他仍然尾随着孩子去了那个出租屋。他无论如何要见那女人一面。他要说服那女人,即使天塌下来了,也不能放弃孩子,你把孩子带到了人间,你就有供养她成人的责任,你放弃了供养她的责任,你还是人吗?再说,他也正在家庭纠葛中碰撞,他也不能答应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请求,他无能为力供养这个孩子。古一鸣近乎天真的想法很快就破灭了。他得到了那张纸条就产生了可怕的预感,但是他没有想到意料中的结果会来得这么突然。那个孩子走到了她居住的出租房,门锁着,她进不去。孩子坐在台阶上呆想。女房东走过来诧异地说:“孩子,你母亲己退房了,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母亲呢?她和你一起回来的?”孩子听了这话,一下子失声痛哭起来。房东也陪着孩子流泪,又说道:“孩子,你母亲把你扔下不管了吗?你知道她去了哪儿?给婶说,婶帮你找到她!”孩子停止了哭泣,摇了摇头。突然,传来了孩子一声惨叫,便见她顺着街道跑去。躲在房屋转角处的古一鸣,被孩子的惨叫声惊呆了,直到孩子己经在人群流动的远处若隐若现,他才反应过来,撒开腿向孩子追去。他在穿城而过的河上柳堤上追上了孩子。孩子曾经听她母亲说过,如果有一天见不到母亲了,就在这儿来找她,她在柳堤下的河水中等你。孩子记住了这句话,果真来找母亲来了。古一呜追上了孩子,他紧搂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把孩子带回了家。从那一刻起,孩子就成了他唯一的牵挂。

古一鸣一边回忆着辛酸的过往,一边打通了秦宇的电话。电话里,他告诉了秦宇离婚的事,秦宇对他自是一番安慰。接着,他问了孩子的生活情况。他说:“孩子愉快吗?”
秦宇说:“还算好。她很想你。”
他在电话里听到了秦宇叫着那个孩子的名字,显然孩子就在秦宇的身边。他听秦宇说:“月儿,叔叔问你好呢,快来给叔叔说两句!”
他听到了孩子的声音。孩子话没说出口,先哽咽了。孩子抽抽泣泣地说:“叔叔,你来接我回去!”
他说:“叔叔很快就会来接你的!明天,过了明天,叔叔就会来接你!怎么,哭了?过得不好吗?谁欺负你了?”
孩子说:“我要见到你,我要在你的身边!”
他听到孩子稚气的声音,心里一阵心酸,好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他又听到了秦宇的声音。秦宇说:“孩子对你有感情,可是我还是想让她在这里生活。”
古一鸣说:“你说什么?你不想把孩子还给我了?”
秦宇说:“老朋友,不是我说你呀,你有带孩子的经验吗?带孩子天生是女人的专长,你一个大男人,没有一个女人在身边,生活一塌糊涂,怎么带这个孩子?算了吧,还是首先学会照顾你自己吧!”
古一鸣说:“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你想要一个女孩,对她好,可是你的妻子,还有你的父母,他们的态度怎样?他们是不是百分之百地对孩子好?我心里没有底。你想过没有,孩子的身世,你的妻子能接受吗?即使我没有能力抚养好孩子,要给,我也会给一个能接受孩子的身世又没有孩子的人家!”
秦宇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的妻子憎恨那些不知廉耻水性杨花的女人,可她对孩子的爱怜,恐怕你有所不及。孩子的身世有什么关系呢?孩子是无罪的,因为孩子的母亲,孩子也受歧视,绝不会是我妻子的德性!我给你说,连这你也不放心,你我就不是兄弟一场了!你自己抚养可以,要是给了别人而不给我,我给你拼命!”
秦宇想得到那个女孩的愿望己有多日。古一鸣把小月月送到秦宇家中那天,见面时他竟然惊呼起来:“是甜甜吗?我的甜甜回来了!”他的妻子,至从丧失爱女后就精神几乎坍塌的那个女人,更是搂着小女孩大放悲声。小月月太像他们早逝的爱女了,形神兼备,难辨真伪。
他的爱女小甜甜是去年车祸丧身的,那天,他的妻子带着女儿回娘家去,是打的回去的,晚饭后,妻子娘家的一个小兄弟送她回家,路上遭遇了车祸。
那天他本来是应该陪妻子去的,可是临时有一笔大买卖等着他签单,他不能去了。他是一个公司的老总,公司业务繁忙,临时出现的业务常有发生。他痛悔没有跟妻子在一起,也没有拦住妻子回娘家,可是悔恨又有什么用呢?逝去的人走了,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照样过!他带着妻子到乡下来了,只求找一块乐土,远离开悲痛带來的烦恼,在痛苦的夾缝中求得安宁。
这个寄居在他们家中的女孩,仿佛让他们看到了丧生的女儿复活了,他们对生活的热情又高涨起来了。秦宇说,他的妻子的精神状况己有了好转,她是弹奏琵琶的好手,她成天教这个孩子弹琵琶,她说孩子天生聪颖,悟性极高,是一个弹奏琵琶的好苗子。秦宇不懂音乐,她的妻子给他弹琵琶总有点对牛弹琴的感觉。他的特长是绘画,绘图纸出身,坐上了老总的宝座后就不绘图纸了。小月月也喜欢画,小儿涂鸦,然而,她那随手涂抹的小儿科却颠覆了这个绘画出身的老总的认之,说她画的那些朦胧的景物使他竟然想到了技法高深的蒙太奇手法。他从小女孩的绘画天赋想到了如何给她创造发展的条件,诸如送她进专业培训班,找一个专门的辅导老师,再大一点,就让她进专门的学校学习……一切都为她规划好了,一切都是按照他们亲生女儿的待遇作出的规划。在他看来,古一鸣是应该放手还小月月的自由的,古一鸣刚经过婚姻危机,还自顾不暇,他拿不出为小月月的前程设计的规划!
古一鸣却说,你们具备为小月月的前程创造优越条件的能力,这是事实,你们有爱心也是事实,但是这个小女孩现在最需要的是安宁的生活。你们能让她的生活得到安宁吗?你们夫妻看中她,喜欢她,不等于你们的父母就喜欢她。你们为什么要到乡下来生活?难道不是因失去女儿后和你们的父母突然激化起来的矛盾吗?你们能够接受这个孩子的身世,你们的父母能接受她的身世吗?你们本来就在激化中的矛盾,再让孩子掺和进来,那不就闹翻天了吗?那日子你们都受不了,孩子咋受得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给这个孩子安宁的生活!
秦宇却说,他们的家真要出现古一鸣预判的那种危机,他可以选择带着妻子和孩子离开这个城市远走高飞,他的公司正在向南方发展,他在南方有多处供他选择的乐土,他有足够的能力在他落足的地方为孩子创造出一个适合她生活的优越的环境。他说,相反,古一鸣今后的生活是否安定,倒是个疑问。他虽然己经离婚了,但不等于说,他的麻烦就己经完全消除了。他的话似乎无可辨驳。这些年來古一鸣都在风口浪尖上过日子,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哪里仅仅是和他前妻一家的矛盾呢?他为古一鸣今后的日子担忧,他更担心他的这个任性的朋友因为自己的任性毁了这个孩子。
显然秦宇的话击中了古一鸣的痛处。他在电话里沉吟了好久,才又说吧:”好吧,当我真要送出孩子的那一天,你家算是一个考虑的对像!”
秦宇说:“什么叫做考虑的对象!是唯一的选择!”
古一鸣不再说什么,就放下了电话,又陷入了的沉思。
作者,舒守伦,退休教师,业余爱好文学,曾在网络上刊发过长篇小说及散文诗。
期待第十八章

作者简介,舒守伦,退休教师,业余爱好文学,曾在网络上刊发过长篇小说及散文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