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封没有发出去的信(小说)
文‖姜炳新
临近午夜,躺在枕边的手机也不老实起来,接二连三发出叮叮叮尖叫,撕碎午夜宁静。
我想,这时候的信息多半是垃圾类,不是骗钱的鬼把戏,就是满天飞的广告。
还在发,足有十多条了,垃圾信息不可能连续不断的发。
极不情愿地打开手机一瞄,竟然是二哥的。我连忙用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下意识地惴惴不安起来。
心里念道:“二哥肯定遇上难事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至于半夜这样胡搞。”
“什么?大哥把村西头张老汉背回家了。”
他不是五保户,而且近几年病成了瘫子。大哥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什么,大哥到处张扬,日后由他负责张老头的起居。”
岂有此理!
我们和张老头八竿子打不着,凭什么?气愤之余,我嚯地坐了起来,一连串问题像过电影似的在脑际播放开来。
大哥刚四十挂零,为了抚养我和二哥成人,他耽误了谈亲说爱的最佳时机,至今还是独身一人。凭他的勤劳和善良,村中刘寡妇对他有那点意思,媒婆在中间也斡旋过,可是大哥总是推三阻四,俩人的事就一直拖着没有办。
我们真诚希望大哥有个幸福的未来。
真是的,正儿八经事丟在一边,不沾边的事却瞎掺合。乱弹琴。
我边看边想,越想越不是滋味。
二哥显得无奈,让我出面多劝劝大哥,扼制住大哥叛逆势头蔓延。
因为我在兄弟排行中末尾,当年母亲走时我三岁,是大哥背着我走东家串西家去讨吃的。
爸爸遭意外时,我也才六岁,二哥九岁,我们兄弟三人只能相依为命,是大哥把我俩拉扯大的。
当年有人想要领养我,大哥死活不肯。他说了,不把小弟带上岸,就对不起阴曹地府的父母。他没有食言,在我心目中,大哥对我和二哥恩重如山,情似父母。
看完短信,我坚定信念,回复了二哥。
为大哥的事,我彻夜失眠了。
为了不影响妻子,我干脆披上外衣来到阳台。这时,外面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把我的心滴得更乱更痛。这一夜,从不吸烟的我,一根接着一根吸得很凶,足足裹掉了二盒烟。浓密烟雾呛得我咳嗽不止,呛得我快要心肺撕裂。他是我的过命大哥呀,苦苦冥思,决定坚决把执迷不悟的大哥拉回头来。
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旁,当我发现她时,她一只手早已轻轻地放在我后背上,轻声地安慰着我:
“迪尼,么事儿,被搞得这个熊样,能和我说说吗?”
我打开手机信息递了过去。
妻子看着,面色慢慢难堪起来,最后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了,憋得煞白。她还是故作镇静地说:“走吧,回屋躺一会儿,硬骨头也需慢慢地啃,急不来,天就要亮了。”
我为善解人意的妻子而满足,我们一起回到床上,迷迷糊糊的我,一直熬到天亮也未睡着。
上午我在办公室给大哥拨了电话,总是无人接听。但我并没放弃,接着打,直到打通为止,这是我坚韧不拔的决心。通了,大哥若无其事地说:“刚把张大叔安顿好,张叔这几天身体不适,需要做的事多一些,刚忙完。”
大哥还想继续说什么,被我硬生生堵在肚子里去了。
“大哥何必呢,张叔的事,不是有政府管着,再说他亲侄子一大拔,咱凭什么要出这种风头。”
“迪尼你再乱说,我可要生气了。”
我力据的话儿,倒像无理中伤,大哥突然提高了嗓门,他真的愠怒了。不难想象,电话那头的大哥肯定是双眼圆睁,把我挤向了沉默。
之后大哥话儿不住。
“迪尼,你还记得咱爸爸走后第一个春节吗,我们哥仨人,要菜没菜要米没米,灶台冰冰凉凉,一天没有开过灶了。全村人欢欢喜喜过大年,你哭着喊饿,我本想带着你们出去讨些吃的,可是,外面北风呼号,无情飞雪满天狂舞。我们身上又穿得单簿,我真怕你冻着了,我让二哥陪在你身边,我独自闯进冰天雪地去了。其实当时心里啥谱子都没有,只知道向村西方向走去,村西边有条通向山外的路,一天没有颗粒米饭下肚的我,越走越缓慢,浑身无力。加上厚厚没腿的雪,我浅一脚深一脚,走得十分吃力。突然我感觉到身后有人叫我,又好像没有。我只好回过头盼有奇迹出现,结果回过头,还是满天风雪相伴,大概是饿晕了。
我走啊走,一个全身裹着风雪的人截住我的去路。他头戴着狗皮帽子,几乎遮住半个眉宇,如果不是他手里提着一小袋米,还有白菜萝卜,少许猪肉,我还真以为遇上坏人了。
“孩子拿去,拿去和弟弟们过个年吧。”
我虽然苦,不明不白接受他人的施舍,我是死活不接受的,可他放大了喉咙:“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快拿走。”
我迟钝接过他手上东西,跪在雪地上向他嗑了三个响头,才慢慢移动开脚步,拎着东西直往家跑,当我跑了一大段路,再回过头眺望,哪位叔还在风雪中目送着我,我再也无法控制。
“叔……”
一声呼唤,撕破雪野。
叔用手使劲地摇,示意我:“快进屋吧!”
之后不知道又是谁,在暗地里沒有少帮咱们,让我们兄弟仨渡过一节又一节。
特别,你和你二哥读书的钱,他按月给你们打来,却从不署名,这个神密人就是张叔,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着听着大哥电话,我手足无措,热泪早就织成一片感情的海洋,我恨不得身上插上翅膀,跪拜这位再生父母……
回家后,我把张叔和大哥的事连在一起,第一时间和我的爱妻分享,妻子一定要我安排时间,去拜谢恩人。那就下个月五一小长假吧。而且距离不太长,我算了下,最多就是十来天。期盼日子,时间过得就是漫长,度日如年,可能我实在太想这位恩人了。
当我认同哥哥的事第三天,我手机铃声突然惊叫起来。我一瞅是大哥的,连忙接听,大哥声音嘶哑,一腔哭声:“迪尼,张叔走了。”
那一刻,我头就像被闷棍猛地一击,一片空白。我猛地回过神来,急忙打电给通知妻子,让她直奔车站,我也随即向单位告了假。一路上我万分自责,为什么知道恩人后,不直接去拜谢,非要择日才去?
到了家后,大哥二哥正面露苦色地守在张叔灵前,我也一下子跪在张叔跟前默默纤悔起来。这时,大哥把一封快要发霉的信塞到我手中,我疑惑不解地望着大哥,不知这是什么。大哥点点头,是示意我看看再说。我小心冀冀抽出信封内核,突然跟着一张相片就掉了出来。是位五十年代装束的姑娘,有点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还是看看信再说。
梅娟,我深爱着梅娟,当我还没有把这封信发出去,你已经嫁给大河哥了,我不怪你们,我衷心祝福你们幸福快乐,我只有把这一份感情深深地埋藏起来。
深爱你的男人张岩。
梅娟不就是我早已作古的妈妈嘛,就说照片那么的眼熟。我慢慢走上前去抱住张叔的床头,泪水汹湧而出。
张叔后事处理完后,村里传出,张叔自从我妈结婚后,不少媒婆给他牵过红线,他说立志终身不取,他的爱神飞了。
只有一张妈妈照片陪着他风风雨雨几十年,一个多么痴情的男人!


作者简介:姜炳新,于1957年出生,家系浙江江山市,高中文化,1977年入伍,1989年转业在地方,中共党员,2017年退休,现住上海嘉定区。退休后喜欢写写画画,曾经发表了上百篇网刊。中州风情网,滇峰之颠网,宁古塔作家网,和军旅特刊网,文学世家,写手驿站,我决以此为启点。把文学爱好,作为老有所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