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痴
文||阿信
天空飘着朵朵白云,海面轻轻荡漾着浪花。一艘小客轮从市里开来,拖着一条白雪雪尾巴,嘟嘟轮笛声飘向岸边渔村。
这时候,云绮像打了一针鸡血,兴奋雀跃。她奔出村子朝码头跑。
她站在码头上,眼睛顾盼生辉地,笑嘻嘻地,望着走上码头来的人,频频地问道:看见我的孟浩哥吗?他在哪儿你们知道吗?他说要回来,叫我在这儿等他呢!
被问到的人同样给她笑容,回答说:没看见呀,不知道呀。他说回来一定会回来的,你在这儿等着吧。
这时的云绮,一双汪着两泓光泽的眼睛,仿佛充满期盼的信念,口里喃喃地说:他会回来的,我会等他的..... 码头上的人都走光了,夕阳把她的身影拉长在码头上,她仍站在那里,等她的孟浩哥。
这样情景不是一天二天,而是很多年,很多年了啊!
云綺这般模样,奇怪而又如此地执着,是不是有毛病?是的,她有毛病,脑子不正常,她花痴,渔村人人都知道。就连小孩子也嘲笑奚落她,编成歌儿唱道:云绮,云绮,发花痴,痴男人,疯了癫,痴男人,不害矂,不红脸......云绮没有打骂孩子们,只望着他们傻笑。可是大人们却把孩子呵斥,教育他们说:云绮是烈属后代,我们要尊重她,不要嘲笑她......云绮才没有再听到这样的歌谣。
云绮花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刮风下雨,几乎天天都往码头跑,等她的孟浩哥。她问什么,人们就回答什么,没人愿意伤害她的心。因为人们悲悯她,因为她是烈属后代。
云绮很小的时候,她父母驾着自己的渔船,载着解放军去解放海南岛,快要登陆的时候,遭到国民党飞机的狂轰滥炸,一颗炸弹落在驾驶仓里,她的父母不幸光荣牺牲了。从此,她失去亲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政府把她抚养,送她读书。读上高中那年,不知什么原因,脑子突然有点不正常,喜欢偷窥男生冲凉,偷男生内衣內裤,见到英俊男生就会笑嘻嘻,说要嫁给他,吓得男生们都害怕,见到她都慌惶避之。后来她没有再读书在村里闲逛。村里人说,她花痴,嫁了人就会好。可是,谁敢娶她呢?有个好心阿婆,拿了老公内裤煮水她喝,她喝了内裤煮水仍不见正常。政府送她去医院,治疗了,药吃了,仍是不凑效,仍是往码头跑,仍是等她的孟浩哥。问情为何物,教人生死相许?可怜她为情入魔成花痴,变成疯疯癫癫了。她十八岁那年开始,人们就听见她嘴里不停地叨念,念着一个人的名字一一孟浩哥。一直叨念了二十年。
二十年后的云绮,一张白净略显俊俏的脸上,爬满了鱼尾纹,一头落在肩背的头发,也有了缕缕白发丝。她还没到四十岁呀,怎么就显得这般地苍老?是不是心中那个孟浩哥把她相思成这个样子呢?也许是吧。但是,这么多年来人们从沒见到过她的孟浩哥,只听见她嘴里经常地叨念,只知道她有一张可以在大家面前炫耀的相片。很多日子里,她举着相片,神情庄重地对大家说:嘻嘻,你们瞧。这个青年就是我的孟浩哥了,他多英俊多潇洒呀,一千年一万年我都会等他回来!
自从她有了这相片的那天起,一个孟浩哥和她的爱情故事就流传开了。
她说:那是一个夏季的雨天,码头走上来一个青年,提着一个皮箱,沒打伞,衣服被淋得半湿。我打着伞跑过去,把他送上码头,送进旅店。傍晩,他四处打听,找到我,送我一袋苹果表示感谢,还和我海阔天空地聊天,聊了一屋子话儿呢。他是个大学生,来渔村渡假,他会摄影会画画,会弹琴会唱歌,多才多艺。那段日子里,整个渔村的海边,都有我俩的歌声和笑声,有我俩快乐的足迹......后来,他要回去,离开时送我一张相片,给了我一个吻,说爱我,要我等他回来......。
人们聆听这动人的爱歌时,大家都认真地听,没人嘲笑奚落,没人讥讽鄙夷,听完了都挺感动,然后给予安慰说:你别焦急呵,他说回来一定会回来的,你耐心地等着吧。
因了这些话儿,也因了这些鼓励吧,云绮痴心滿滿,更加滿怀信心了,天天往码头跑,等他的孟浩哥回来。
有一天,云绮看见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子,提着皮箱走上码头来,她乐得跑上去帮忙提行李,并兴奋的说:孟浩哥,你可回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呀!那青年惊诧地望着她,不敢跟她说话,提着皮箱慌忙走上街去。而她却望着那青年笑嘻嘻说:你不是孟浩哥,你没他英俊高大。
云绮真是痴得可爱到家了,她心中的孟浩哥始终如一,在她心里永恒不变。
独抱影儿眠,背看灯花落。侬让我痴,哪晓得伊人泪相思。云绮虽是痴,但没有相思泪。虽然为伊消得人憔悴,但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是快乐着的,都是往码头跑,等她的孟浩哥回来的。
云绮跑了二十年,等了二十年,她不累吗?她不累,也不放弃,因为她心中有一条爱的发练,给卯足了劲,燃烧她生命爱的火花。
云绮没有朋友很孤单,但她不凄苦,她有政府抚养金,生活无忧无虑,更有对她好的村里人,特别左邻右里,有好吃东西总会送点给她。云绮有好吃东西也会送点邻家孩子们。但他们不敢吃,瞪一双眼睛望着她,对她有些惧怕,直到父母说:别怕,云姨东西干净,吃吧。孩子才敢吃,云绮才高兴地笑了。
云绮很寂寞生活很单调,但她很快乐,整天都笑嘻嘻的沒有愁沒有忧,除了跑码头等她的孟浩哥,余下时间便是和她养的猫儿在一起。她视猫儿如亲人,给它们讲心中的孟浩哥,还唱歌儿它们听。
云绮喜欢看新娘,渔村哪家娶新娘,云绮都不会落下跑去看热闹。瞧着美艳如花的新娘,云绮便会乐哈哈;望着美轮美奂的新郎哥,云绮便会一本正经说:咦,比不上我的孟浩哥,没我的孟浩哥英俊高大!然后捡门前地上炮竹花,戴滿头上,傻笑着说:嘻嘻,明天我要做新娘啦,孟浩哥回来娶我!边说边笑跑回家。
云绮爱唱歌,一年到头人们只听见她老唱一首歌:春天来了绿滿窗,大姑娘灯下绣鸳鸯,绣双鸳鸯送情郎,棒打鸳鸯各一方......边唱边舞,唱得还真蛮动听哩。
云绮屋门是敞开的,白天黑夜都敞开。是不是为她的孟浩哥敞开的呢?这只有云绮自己才知道了。
云绮真有个孟浩哥吗?村里人说法不一。有人说:她哪有孟浩哥呀?她胡编哩!她花痴,谁敢和她谈情说爱啊!有人说:不一定,我看是真的!不然她怎么会有他相片呢?她怎会这样痴心呢!
是真是假无从查找。也许根本就没有孟浩哥这个人,只不过云绮把她一生所有的爱凝成一一塑造了个孟浩哥吧!
真也好,假也罢,有沒有孟浩哥巳不重要。花痴也是爱!只要心中有爱,一生就会快乐!


作者简介: 陈信,笔名阿信。广东省珠海市作家协会会员,斗门区作家协会会员。热爱文学,喜欢看书听音乐,喜欢田园,喜欢大海,喜欢拾掇生活的花絮点缀成文字。相信文字会给人多种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