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从旬邑来到西安 ——崔永义印象
作者/刘玉伟
我的好朋友崔永义不久前又从旬邑来到西安,这是他几十年里为数不多的西安之行。他是旬邑县崔家河村人,那里是他的家乡,也是我的第二故乡。我1969年1月9日来到陕西省旬邑县城关公社崔家河大队插队,成了那里的一名知识青年,也成了和崔永义他们一样的农民。
崔永义比我小两岁,那一年他还不到十七岁。但是,他那一米七的个头,他那结实的身体就是一个很棒的农村小伙子。因为他长得英俊,大队文艺宣传队在排演眉户戏《梁秋燕》时,就让他来演男主角刘春生。
我来到崔家河村时间不长,就和崔永义、崔新魁、崔八虎、李政会和崔三印等农村小伙子成了好朋友。我至到今天,还和崔永义、崔三印和李政会等人有联系。

我一直都记得,我当年在崔家河村下乡时,经常和他们在一起劳动,放工后又在一起玩耍和聊天,有时也和他们一起去逛县城赶集市。崔永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最多,他有时在我们男知青的宿舍里待的太晚了,就会和我挤睡在一张床上。那时虽然说已经是四月天了,但地处渭北山区的旬邑县的夜晚还是有点寒冷。当我们紧紧地搂抱在一起时,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身上散发的火气,都让我们感到就是盖着一床被子,也是非常非常的暖和。
我们八个知青因为种种原因,在那年的五月份就分开单独吃饭了。我就搬到了崔永义家,就和他住在他们家为他以后结婚准备的那孔窑洞里。窑洞里的那张土炕很大,横着能睡下十来个大人。那时农村还很穷,村里有很多人家只有土炕,上面抹得很光亮,既没有席也没有褥子。因为穷大人孩子都没有内衣可穿,晚上光身子睡在土炕上,天长日久炕面被磨得是油黑发亮。村里条件好的人家,会在上面铺一张炕席,晚上睡觉时再铺上褥子等。

崔永义的父亲是大队的党支部书记,他母亲也一直在地里劳动。他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弟妹,老二还在上小学。要按过去夫妻不计划生育的话,每隔两年都会要一个孩子。我也是和他这一次见面后才知道,在他下面他母亲有两个孩子没成,所有他和他二弟才差了四五岁。
崔永义从小在农村长大,我们到村上时他已经在队里劳动好几年了。我们四个男知青每个劳动日的工分是八分,他已经和其他男壮劳力一样,每个劳动日都是十分。我们小队还算是不错的,每个劳动日还能值三毛多钱,旬邑县有很多生产队每个劳动日才值八分钱,连当时最便宜的九分钱的羊群牌香烟都买不起。那时陕西人都爱抽的宝成牌香烟是一毛八分钱。
崔永义1970年年初应征入伍在陕北的绥德县当兵,我那一年的八月也招到铁路上当工人了。他在部队时我们还通过几次信,他从部队复员后又回到了村里。我1976年3月去旬邑县外调时,还回到崔家河村看了看,他的父母还都健在,他的大儿子已经过了百天,当时连换用的尿布都很少。
我们从那以后就各忙各的,再也没有联系过了。我2018年5月和两个一起在崔家河下乡的老同学,再一次回到崔家河村后才知道,他和李政会先后多次去西安,去铜川,去三原找过我们。那时没有联系方式,大家都没有手机,就是家里有固定电话的也不多。他们那时几乎就是在大海里捞针,几次都是无功而返。我们那一天在三印家见面后,我能感受到他激动的心情,也看到了他眼里的点点泪花。

我那两天晚上都住在崔永义家里,看着他们家墙上他在部队当兵时的照片,时隔快五十年了,当年的英俊青年,如今已是满脸沧桑的花甲老人了。他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崔家河村早就旧貌换新颜,原来的窑洞早已经没人住了,家家户户都盖了两层楼房,许多家里都有了私家车。我们晚上睡在一起时,说了很多很多我们这几十年里都想知道的和想要说的话。
2019年3月,崔三印的女儿要结婚,我和那两个在崔家河下乡的老同学又一次回到村里。我还是住在崔永义的家里,上次他老伴在县城的医院看病住院,这次他老伴在家里,还有他们的小儿子、儿媳妇和已经快五岁的孙女。他小儿子和媳妇都在县城里上班,他小儿子还买了一辆小车。他们家前面盖有一栋两层楼房,因为紧邻村里的大路,他还把一楼的一间房子办了个卖烟酒和零食的小商店。比起1976年来,崔家河村和崔永义的家,真的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美满幸福的样子,心里真很为他们感到高兴。
我多次邀请崔永义来西安玩,但他却因为家里有事走不开,就一直没有来西安。崔家河村河滩里的土地早就被县里征用完了,如今村子周围有火力发电厂,有自来水公司,有县公安局和县法院的办事机构,还有县里新建的中学,还有新建的几个居民商住小区等等。
崔永义和崔三印都是闲不住的人,他俩都承包了山上的几亩地来种玉米。他们和土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就是不再愁吃愁穿了,他们还是不习惯不干农活的生活。而且崔永义的小儿子去年又有了一个儿子,他平时还要照看孙子孙女,因此一直都没有时间来西安玩。
崔永义的老伴在今年三月份因心梗突然去世了,他一下子很难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沉痛的打击,人似乎一夜之间也垮了下来。他的女儿十几年前从西安外国语大学毕业后,一直在西安长安区工作。她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为了缓解一下父亲的心情,今年国庆节前就把父亲接来西安住了十几天。
9月22日,崔永义和他女儿从长安区坐地铁来到我们家,老朋友又一次见面真是感慨万千。他曾经说过他2002年也来西安待过一段时间,就住在太华南路上的含元殿村子里。他那时对西部建材城和陕西科技大学太华路校区都有印象,也经常去村子北面的农贸市场逛。我对他说你们要是坐公交车来,就能看到含元殿村和西部建材城早就没有了,那里现在是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位于公园对面的陕西科技大学还在,离含元殿公交车站很近。我还告诉他那一年,我已经住在大明宫铁路小区了,我和老伴还经常去他说的那个农贸市场里面买东西。我们都感到很可惜,因为失去了联系,既是近在咫尺,我们也会擦肩而过的。
我们都在想,如果我们还有联系,如果我能早几年回旬邑一次,如果我能给他写一封信,因为我虽说工作调动频繁,但他和崔家河村一直都在那里。……如果还是如果,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更没有后悔药可买。如果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是终身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10月1日也坐地铁来到长安区,崔永义就在他女儿租住的小区门口等着我。这个小区紧邻着长安区的橘河公园,周边环境真的很好。他女儿下午一点就出去上课了,我们俩在房间里又说了很多过去和现在的事。他还想着崔家河村后山坡地里的玉米,想等过了国庆节,如果不下雨的话就回去收玉米。我想让他跟我去我那里住几天,带他到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转转,看看他当年熟悉的地方如今已经变成什么样了。但他却摇一摇头说:“我都出来快半个月了,我还是早点回去把那三亩地的玉米收了,如果烂在地里就太可惜了!”他还说等春节时,他还想带着他的小孙女再来西安玩几天。
我能看出来,崔永义那些天虽然说人在西安,但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崔家河村里,他那几亩没有收割的玉米。他心里还惦记着他那两个可爱的,他从小看到大的孙女和孙子。


刘玉伟,2021年10月22日于西安市大明宫铁路小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