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牛进城

         作者：南秀山

      王大牛和王二牛是同胞兄弟。王大牛年方四十，如今还是光棍一条。王二牛小哥三岁，精明能干，娶妻翠花，膝下一儿一女。王二牛承包村里二十亩苹果园，夫妻两口忙不过来，就把王大牛请来看果园。王大牛爱喝酒，王二牛一天三餐不缺他酒喝。

      秋后的一天中午，城里来了一辆小卡车停在王二牛的果园路口，王二牛赶忙走出果园迎接。这当儿，从司机楼里走出县城水果公司的刘经理，王二牛陪着刘经理一起来到看果房里，又是递烟又是倒茶，刘经理又白又胖的身躯压得竹椅吱吱响，一双杏核眼直盯着院中一篓篓大红苹果，吐着烟雾含笑说：这红富士苹果是不小，还不知味道啥样？王二牛很聪明，赶忙让哥大牛洗几个端来让刘经理品尝。刘经理拿着苹果咬一口，又脆又甜，连连点头称赞。刘经理这苹果钱？……王二牛望着刘经理那张胖乎乎地面庞，担心地问。刘经理咽了最后一口苹果，用毛巾擦了擦手说：你跟车去，卸货付款，连上次欠你的钱全还清。王二牛点头带笑说：还是您刘经理讲信用……

       一篓篓苹果装上汽车，上面搭块大帆布，四角用绳系住，妥当后，刘经理招了招手说：王老板，上车吧！王二牛忽然想起市供销社拉苹果的车马上就来到了，自己无法脱身。便说：我走不开，让我大哥押车去吧。刘经理点了点头就同王大牛一起鑽进司机楼里，司机按了下喇叭，车启动了……

      三千二百四十元钞票，王大牛在水果品公司财务科里一连数了三遍，他抽出一百元零花钱装进外衣兜里，其余钱全部装进夹克衫的内袋里，他高高兴兴地走出水果品公司的大门，向汽车站奔去……

      王大牛来到一幢抹角大楼前，忽然听见楼上在吹“洋号”，他好奇地仰脸望去，只见楼窗吊着粉红色布帘：这时“洋号”停了又打起了“洋鼓”，嘭嘭喳，嘭澎喳……”十几年没进县城了，怪热闹哩！王大牛自言自语。他想起十几年前跟爹来过一趟，那是卖粉条。那时候，县城里还没盖恁不多的洋楼房屋呢！王大牛蹓着看着，只觉肚子有点饿了，他望了望太阳已经偏西了。他想吃饭，忽又想起二牛常讲城市大饭店不能进，饭菜贵得很，一盘菜就是十几元。王大牛东转西走，终于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一家小餐馆。他刚一进门，就被一个穿黑色短裙的服务小姐让进一间小套间里。先生，你先喝怀茶。她笑着递给王大牛一杯白开水。王大牛对这位描眼眉涂口红的女服务小姐并不感到奇怪，因他在王二牛家中大彩电里常常看到这种模样的小姐：光脊梁，露大腿，撑死眼，净给光棍汉上洋劲。先生，您进城做点啥生意？服务小姐声音不高不低，脆脆的，甜甜的。王大牛摸了摸刚刚理过的小平头，笑着说：俺没做啥生意，是替俺弟弟押车送趟苹果。往火车站？服务小姐又问。县城果品公司。王大牛咧着嘴说。听说县果品公司爱欠账，不给钱？服务小姐担心地说。不，人家可讲信用哩，分文不欠，连上次欠俺的几百块钱这次都给清啦！王大牛说着，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左胸前微微发凸的衣服。这当儿，聪明的服务小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王大牛身上瞟了一眼，接着她又笑眯眯地看着王大牛问：先生，今天有钱了

要美餐一顿呀？她说着便打开菜谱让王大牛点菜。俺不识字，随便炒两个菜都中。那你也得叫个名子呀？服务小姐用白嫩嫩的胳膊碰王大牛一下，瞥他一眼，抿嘴一笑。王大牛心里一热，很激动，暗想，人家饭店虽小，服务态度还怪好哩。我爱吃青辣椒炒绿豆芽，有吗？有，有，您还要个啥菜？再炒个麻辣豆腐。要不要肉菜？两个素菜够吃了。王大牛说。您喝什么酒？服务小姐又问。咱县出的老白干吧！王大牛说。吃什么主食呢？服务小姐又问道。啥是主食我不懂？王大牛莫明其妙的看着她。主食就是吃啥饭？服务小姐解释说。我爱吃素面条，多放点辣椒油。王大牛直爽地说。服务小说又瞥他一眼笑了笑，把本子一合，扭着屁股走了。王大牛心想，临来时二牛说过，在县城里好好吃顿午饭，花个三十五十不要紧。

不大一会儿，还是那个穿黑色短裙的服务小姐掂着一瓶老白干，拿着两只透明玻璃杯子和两双筷子走了进来。王大牛接过一双筷子看了看，不解地问：小姐，这一根筷子咋吃菜？服务小姐笑着从王大牛手中接过筷子，用两手轻轻一掰，变成了一双。王大牛像看魔术似的傻了眼。接着两盘热菜送了进来。

这当儿，服务小姐帮王大牛启开酒瓶盖，倒上一杯酒，双手端起递给了王大牛，笑了笑说：先生，请用酒！王大牛接过酒杯觉得很自豪，心想四十年来从没谁这样服侍过自己，认为这顿饭钱花得值，一高兴一饮喝了半杯。这当儿，服务小姐蓦地关上了房间门，娇声娇气地走到王大牛跟前，说：先生，俺陪你喝杯酒好吗？你会喝酒？王大牛瞪大眼睛看着她。服务小姐抿嘴笑着，又倒上杯酒同王大牛举杯相碰，王大牛一高兴把下剩半杯酒喝干了。服务小姐只斟了一点，王大牛失声大叫道：那不中，你……他话还没有说完，却被服务小姐那只白嫩的细手指捂住了他的嘴。别大声。她轻轻一笑，王大牛也嘿嘿地笑起来。服务小姐斟一小口，王大牛就饮大半杯。她斟他饮，两个人喝得非常开心。夲来王大牛只有半斤酒量，这下他已经喝了八九两。他眼角里挤出了眼屎，浑身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痛快！痛快！今天喝得真痛快……一斤老白干，王大牛终于下了肚，他趴在餐桌上像头死猪似的不哼不动了。

这个服务小姐从大街上喊来一辆脚蹬三轮车，把王大牛搀扶车厢里，她掏出一张“大团结”塞给车夫，并嘱咐说：请把这位先生送到汽车站候车室里，让他躺在连椅上睡会儿。车夫点了点头，蹬起三轮车吹着口哨向汽车站奔去。

天黑了，秋风吹进候车室里，王大牛醒了。他忙折起身子，睁眼观望：啊！我在哪里呀？他惊慌了，候车室里一个人影也没有，静得怕人。他慌忙跑出候车室，密密麻麻的星星已经布满了天空，他大脑突然清醒起来，他伸手去摸左胸前微微凸起的衣服，却瘪了。他忙拉开拉锁一掏，三千一百元全没有了。现在他也记不清在哪条街哪家饭店吃的饭了，自己怎么来到这里他一点也也不知道。钱丢了，二牛俩口能会罢休吗？他恨自己当初不该走进那个饭店里，更不该让那个服务小姐陪着喝酒。王大牛越想越后悔，他狠狠地朝着自己头上打了一拳，蹲在地上神经般地嚎啕大哭……

（原载巜群星璀璨文学选刊》2007年第1期）

作者简介

：南秀山，河南省虞城县利民镇人，商丘市作家协会会员，商丘市淮海战役研究会会员，商丘市政协文史委员，虞城县炎黄文化研究会利民分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利民镇档案室管理员。曾任《京九博览》《黄淮评论》《商丘党史》《商丘工作》《少年素质教育报》《安全教育周刊》等报刊特约记者。当过民办教师，当过煤矿工人，现任利民镇政府通讯员。自1995年以来，在县市省等级报刋上发表新闻报道800余篇；发表小说故事，散文杂文，诗歌曲艺，通讯报告文学300余篇；发表摄影报道58幅。有十余篇作品曾获奖，特别是采写的《故道村官》《梨园情歌》《从坎坷路上走出来的人》三篇报告文学，相继发表在《京九博览》《黄淮评论》《文化商丘》三家杂志上，2008年与2009年两年两次被第十四届与第十五届“中华大地之歌”征文评选组委会分别评为一等奖，在2008年11月9日与2009年11月20日连年两次出席北京人民大会堂颁奖大会。两年两次在人民大会堂东大厅同国家有关领导人及全国参会代表合影留念，同是还与毛主席的孙子中国军事科学院战略部副部长毛新宇单独合影。2017年12月又出版一部文学作品集《忠魂》一书，约60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