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之别
作者/张海鸥
①
人民广场上，每天都有些悠闲的老年人。有练太极拳的，有舞剑的，有跳广场舞的，吹拉弹唱、遛狗的…啥光景都有。只有老张啥也不会，每天骑着一辆自行车，从北京路到上海路，环绕一圈，最后推着自行车在人民广场驻足小歇。
小歇的空，老张总会卷上一根旱烟，悠哉悠哉地边看光景边吧嗒着抽。
“这都比划些啥玩意，就特么吃饱了撑的！”老张看着满广场骚动的人，自言自语。
一会儿功夫，练拳的老王做气沉丹田状，长吁一口气收了功。
“老哥抽的啥烟，这么呛？！看你这身打扮，乡下来的吧？”老王挨着老张坐在排椅上，一边换下练功服一边说。
“兄弟好眼力…好眼力，我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儿女都忙，没空回家照顾我，让我来城里住。”老张抱了一下拳，笑脸相迎着。
“这些天经常看到你骑自行车过来看我们练太极拳，咋的？想学学？”老王把身子往前倾了倾，拖着长腔对老张说。
“你看我这双刨土的手这么僵硬，能学会那玩意儿吗？”
老张有些寒碜地摊开青筋暴露的双手继续说：“真是羡慕你们城里人啊，有这么优越的娱乐条件，每月还有退休金、医疗保障，哪像我们农村人，面朝黄土一辈子，老了、病了还要花儿女的钱。
老王听老张这么一说，不禁一脸同情，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又换了一幅满脸安逸的表情道：“哎，我说老哥，你光羡慕能行吗？我们这优越条件也是努力得来的，城乡是有差别的，我们城里人舍得投资，所以现在回报就大。用你们农村人的话说，这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各有各的缘分嘛。”
老张似乎没听明白，瞪大眼睛，摸了一把古铜色的脸等着听下文。
“你看我这身体”，老王咚咚咚…捶了几下胸脯继续说：“我这么健康的体魄咋来的？投资！知道不？今天不舍得在健康上投资，明天就把钱投到医院了！”老王说到此刻已经眉飞色舞。
“我哪还顾得上在自己身上投资啊？前些年儿女们读书，花了那么多钱又刚安了家。你看我这自行车，还是从老家一路骑过来的，破的哪儿都响，就是铃铛不响。”
老张不好意思地半捂着脸继续说：“唉！老哥说得对，城乡确实有差别，我啥也不会，每天就是骑自行车转圈，当是锻炼了，看这广场上丰富多彩的娱乐，跟你们真是没法比。”
老王越发得意起来：“我就说嘛，城乡还是有差别的。”老王呷了一口水接着说：“你看你身上背的那水壶，只能解渴，我喝的这啥，知道不？”
老张往前伸长了脖子，一头雾水地问：“啥？”
“我这是泡的养生茶，太极拳的套餐，常喝，延年益寿。”老王拖着长腔摇头晃脑地说。
此刻老张被老王说得有些自惭形秽，无语以对。
“老哥啊，我说城乡有差别，不要不服气嘛，咱们这一代人先不说了，刚才你说到孩子读书，咱就说说孩子的教育话题，这城里人就是比农村人舍得投资，孩子从上幼儿园一直到大学毕业，我们都给创造最好的条件。”
老王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老张，接着又说：“不是我跟你炫耀，我儿子现在是市文化局局长秘书呢，我不舍得下血本，他能这么有出息吗？”
老张一时语塞，竖起了大拇指：“你是这个…”
②
老张和老王依旧每天周而复始地做着自己的事，天长日久，俩人逐渐熟悉了，又过了一些日子，老张很久没有再看见老王来练太极拳。
一个星期天，老张和儿子一起骑自行车又来到人民广场，大老远看见有人推着轮椅向练太极拳这边走来，老张一眼认出来坐在轮椅上的正是老王。老王的儿子赶紧向前一步说：“张局长，你还是喜欢骑单车晨练啊？”
老张的儿子笑容可掬地回应道：“王秘书，你也陪老爷子遛弯啊…”
老张满脸惊讶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原来他们是上下级关系，原来老王的儿子给自己儿子当秘书。
紧接着，老张又看了看老王，只见老王变形的嘴巴哆嗦着，口齿不清地伸出大拇指说：“老…老…老哥，城乡…城乡其实有差别…”
老张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沉默了许久…
张海鸥，农民。青岛莱西人，1967年出生。爱好文学、音乐、电子、雕刻。作品发表在《人民文学》《小说月报》《农民文摘》《齐鲁文学》《美篇》《都市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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