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月中旬的一天,即使是坐着不动,也是汗流浃背的。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可是,仍无半点凉意,风儿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树上的知了使出吃奶的劲儿在叫着:“知道么,热死了……”
我给女儿洗完澡,过分的闷热使得我心烦意躁。于是乎带上女儿逛街去!
突然,听到外面的吵嚷声。我心想又是谁遇到不顺心事了。要不,何致于这样的吵嚷?!
出门。看看。此时路灯已经亮了,二婶站在门口。“二婶,咋回事?”我问。二婶说:“王家的瞎眼王在训女儿,女儿把刚买的大米弄撒了。”
我家对面的街道旁,昏黄的路灯下,一大一小两个人低头在捡米。那大人(瞎眼王)一边训斥着女儿,一边低头摸索着捡米。旁边有几个小孩子在看热闹。
我走过去,与女儿一起圪蹴下来帮着捡米。
那瞎眼王仍喋喋不休地训女儿。旁边放着个长条凳,那凳上钉有他剃刀——磨剪子的家什。那女孩只管低头捡米,一声不哼地。
我说:“有这么乖巧的女儿,是你的福份,怎舍得这么训女儿。再说又不是娃故意弄撒的。”
瞎眼王说:“其实,我知道娃懂事,只是近来我总觉得她老走神,干什么都心不焉的。十五岁了,长大了。我真怕她一不小心学坏了。”
“上初中了吧?”我问。“唉,我娃命苦,上学晚,今年才考初中。”“家离这儿远吧?”“不远,距此二里地的王家。”“你一天能挣多钱。”“说不来,平日寡淡时,也就二十来块。生意好时能多些。不过,顾我们父女俩绰绰有余。”
瞎眼王很健谈。

当我问起娃她妈时,他的脸色暗淡下来。
他说:“年轻那会儿走村串乡剃刀——磨剪子,遇到娃她妈。她妈那时走投无路,男人不要她了。嫌弃她婚后几年不育。她不愿意离婚,那男人就往死里打她。想想自己,感觉心里挺难受的。唉!我们都是可怜人,就收留了她。你说怪不?她与我生活了一年,便有了我们的女儿。只是我那可怜的女人因此而没了,难产。”我说:“娃小,你咋不再找一个呢?”他说:“明眼人找一个合适的还不易,何况我一个瞎子?!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再苦再累只要我女儿好学,我就供养她。女儿跟娘近,有些事她不和我这个当爹的说。此处距城近,啥样的人都有。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在寻找什么‘好酷哟’的感觉。我真怕她跟着不三不四的人学坏哟。
“把女儿养这么大了,真不容易哟!”我说。
“过去的事儿一言难尽,不提也便罢了。”他说。
我说:“你眼睛不好,怎么能给人剃刀磨剪子呢?!”
他笑了。
他说:“老天是公平的,他给任何人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点。它给予我这种特异的感觉。这是用任何语言也表达不了的。我就凭这种感觉谋生,养大女儿。有次,一个女人拿张百元假抄想蒙我,我只这么用手一摸,就感觉不对。那女人说你该不是装瞎吧?哈哈哈……”
“大,捡完了。”他的女儿这时说。
他在地上来回摸索着说:“你看你看,还有这么多,再寻寻。”“买了几斤米?”我问。
“二斤。你看这米好不?”“嗯,不错的。”“我常在那儿称米,我想他不会骗我的。没馍了,明早要早早蒸馍。顺便加碗米饭。女儿爱吃。假期有女儿领路,能多转些地方,多挣几个钱,娃开学了要钱用,不赶着不行的。”
此时此刻,天已经黑尽了。偶尔吹过来一丝丝风。仍缓解不了闷热的气氛。
米捡完了,他站在路边。舒展腰肢。
这时,从斜对面的酒店里出来两个大约莫十四、五岁的男孩。瞎眼王的女儿眼睛陡然一亮。她附在我的耳边说:“刚才就是看见这两个男孩一愣神。提包掉在地下。
十五岁了,有了自己的心事。这或许就是瞎眼王所担心的吧。
临走,瞎眼王很客气地说:“下次来时我帮你剃剃刀,免费的。”我笑了。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某些人一桌酒席就是成百上千,谁会在乎一些撒在地上的一点点米呢?!君不见那垃圾旁,时常有白生生的大半个馍,,咬了一口的整个馍。这儿一个,那儿一个,躺在哪儿被人践踏来路踢去。即使看见一枚硬币、仰或一角、两角的躺在地上,也懒得弯腰捡起它。“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给警察叔叔手里面”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而对于瞎眼王,他在乎,那一籽籽米,都浸着他的汗水。他是半点都不敢马糊的,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向女儿炫耀的,只有这么点勤俭的精神。他捡起那一籽籽米的同时,犹如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父女已走出几米远,忽听瞎眼王问女儿:“捡完了吗?”


作者简介:黛妮,原名许丽萍,退休,爱好文学,一个喜欢做梦的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