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醉 仙 洞
文/王拴紧
醉仙洞就是俺村临街普普通通的一间小房子,开的代销店。
醉仙洞以经营烟酒为主,还有生活用品和一些小杂货。平时来这喝闲酒的人很多,洞主又是一个以醉为乐者,这可能就是“醉仙洞”命名的原因。
洞主被称作老母鸡,长辈或同辈年长的直呼他老母鸡,同辈年龄小的就叫他老母鸡哥,辈分低的叫他老母鸡大、老母鸡爷……他被取名老母鸡,可能跟他的笑声和走路的姿势有关。他大笑起来总是咯咯咯的,走起路来总是一跩一跩的。他的大名梦禹几乎没人知道,他呢,也习惯了人们叫他老母鸡。
老母鸡是个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他自得其乐。在醉仙洞的里墙上贴着一张红纸,上写着:我是光棍汉,不愁吃和穿。天天酒肉菜,赛似活神仙。可见,他是个乐天派。他打光棍,也不是自身原因,而是因为成分高被耽误了。他虽然只是高小毕业,但有一手好毛笔字,醉仙洞的牌子就是他亲手而写,工工整整的楷书,遒劲有力,很是引人注目。洞里一年四季不断人,因为夏季有吊扇,冬季有煤火,这里不失为一个喷空、说笑话、讲故事的好去处。夜里闲暇时,他还给来者讲《三侠五义》、《包公案》什么的,所以这里很聚人气,常常深更半夜还灯火通明。
但最吸引人的是来这里喝个小酒。
醉仙洞散酒卖得最快,因为散酒便宜,两三毛钱一两,喝二两酒外加一包花生米还不到一块钱。人们来喝闲酒,他一般不参与,但也有例外。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只要谁一人喝够四两,他就会撺掇着再喝:“哥们,接着喝,剩余的酒菜我全包了。”
一天早晨,我们村的露水集刚罢,一个中年汉子走进醉仙洞,一口气喝了半斤。老母鸡像遇到了知音,又像看见了亲人一样,连忙说:“哥们,再喝点吧,酒菜都算我的。”那汉子倒也爽快:“喝就喝!”老母鸡拿了一包花生米,还特意开了一瓶桔子罐头,两个人就吆五喝六,不管不顾地痛饮起来,路人投来鄙夷的目光,他们全然不知。从早上一直喝到快晌午了,那汉子竟瘫倒在地不省人事。老母鸡倒没有事,原因是先前他比汉子少喝了半斤,加上祖传老五魁赢多输少。看到汉子像一摊烂泥,老母鸡只好把汉子弄到床上休息。直到太阳偏西,睡了好几个小时的汉子终于醒了过来,但仍是头重脚轻难以支撑,老母鸡就掏钱雇车把汉子送回了家。那汉子是六里开外邵庄的。
老母鸡卖的散酒是从漯河批发的。
有一次,他用破自行车带着批来的五十斤酒回来的路上,被迎面而来的三轮车给撞了,塑料桶碰了一个大口子,酒汩汩地直往外流。发生这样的意外,他没有埋怨骑者,而是高声地叫喊:“会喝酒的快来喝!”路人听了很少有响应者,恰巧过来一个收破烂的,慌忙拿饮料瓶子去接。收破烂者接了十来瓶子要和老母鸡对半分,他坚决不要,说道:“你拿回去慢慢喝吧!”三轮车主感到很不好意思,要求赔付老母鸡。老母鸡却说:“走吧,财去人安乐!”
老母鸡开了十几年的醉仙洞,生意一直不错,也就积攒了一些钱,可后来几乎用全部资金投资买了银元。他把银元视若珍宝,甚至看作晚年的经济依靠,就存放到了他自以为最隐蔽的地方。不曾想一天晚上,他遇到喝酒高手,把他灌得烂醉如泥,一觉醒来银元被洗劫一空。偷盗者是从醉仙洞后墙掏个洞进去的,烟酒啥都没少,就把银元拿去了。
银元丢失后,老母鸡表面上还是乐呵呵的,可他心里不知道有多苦。
一天上午都八点多了,醉仙洞还没有开门。一个爷们儿去买东西,拍门没人应,“老母鸡,老母鸡”叫也没人理,他感到意外。就叫来几个人共同把门打开,一看都傻眼了,老母鸡吊在脊檩上,脚下还放着几个酒碗。
作者系驻马店职业技术学院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