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杰云(昆明东川)
首席编审/方 孔
1989年,我17岁那年,东川师范学校毕业后,背上沉重的行囊,分到了原东川市十四个乡镇中条件最艰苦、路途最遥远的地方——舍块学区从教。三十一年后,在舍块乡云坪村穿越“死亡线”的场景,仍然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雪天,除了雪,还是雪,到处冰天雪地,三风口海拔在3300米以上,二风口海拔在3700米以上,大风口海拔在4000米以上,冬天不仅下雪,而且还下凌冰,有时候黑雾满天还下着凌冰,当地人们称之为“黑头凌”,人或牲畜大多会在下“黑头凌”时被冻死。因为要赶到新村城区看病,适逢学校放假,我只有顶着“黑头凌”,到因民车站乘车前往新村城。山上黑雾茫茫,身上的骨头冻得生疼,到了岔路口,对于仅路过一次的且极不熟悉的山路,我选择了走右面的路。奇怪,怎么走着、走着,会出现山越爬越高,路越走越窄的情况,满山结冰,加之山路陡峭、奇险无比,想从原路返回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只有咬住牙,坚持往前走。
到了一座山顶,有几潭水也结满了冰,听到牛马的几声嘶鸣,我心中暗喜,认为肯定会有人在这里放牧,如果这样的话,过去一问便清楚该怎么走了,但是走近一看,心凉了半截,这全是生下来便在雪山上打野的牛马,哪里会有什么人影儿?看看前面的路,我有一阵心虚:走错了!我是穿行在比三风口海拨还要更高的二风口、大风口一带,因为冻死的人太多了,所以被称为“死亡之线”,据当地人说,高山上有一种药草,有麻醉作用,但没有人能识别它,往往人在行走时,如果绊到了这种药草,药草便会释放出一种麻醉物融入气体,呼吸入人体,使人头脑处于不清醒的状态,然后迷迷糊糊地在一个小范围内兜圈子,人们称这种草为“迷魂草”。我不知何时绊到了这种草,在水潭边转悠转悠,老是转不出去,背包结冰了,衣服结冰了,眉毛也结冰了......
我依稀看到了几天前在三风口那块巨石下避风被冻死的两个小女孩,还有她们背着将去因民集市上卖的几只鸡。四周安静极了,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这下好了,今天,必死无疑了”“17岁,生命的钟摆将永远地停止于此地了”,我在心里这样想着,求生的欲望强烈地呼唤着我,为了作最后的一次挣扎,我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标出东南西北,画出舍块、因民、落雪、新村的大体方位,作了最后一次决定:往左边走,哪条路宽走那条,或许能碰巧出去,就这样绕啊,走啊;走啊,绕啊。太累太冷太困了,连眼睛都难以睁开,那时,我多想躺下休息片刻再走,但记得当地老人们曾告诉过我,如果在雪地中躺下,要不了多长时间,体内血液便会和冰一样冻结、凝固起来,人就永远站不起来,消失在人世了。
毅力、勇气的支撑,还有,对生命的渴望,使我下定了挺下去的决心,经过两个多小时,奇迹终于出现了!我终于见到了公路,仔细一识别,是落雪通往舍块的公路。
麻木的我,一种往下走的潜意识支配着我,又绕了一个多小时,我回到了学校,活脱脱一个从冰窟窿中冒出的人,只有眼睛的转动证明着生命的存在,证明自己曾经穿越了“死亡线”。稍事休息后,我又咬牙前往,这次再也不敢走小路节省时间了,干脆绕着大路走,就这样终于到了因民,第二天赶下了新村城。
穿越“死亡线”的经历,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打那以后,无论遇到多大的苦,碰到多大的累,我都会坦然去面对,因为,人生有了坚持,有了毅力,有了勇气,有了挺下去的决心,何难之有?!
三十一年,弹指一挥间;现在的我已两鬓斑白,即将步入知天命之年,美好的青春岁月已渐行渐远。我在舍块一共工作了八年,留下了许许多多的足迹,或深、或浅;记住了许许多多的故事,或长,或短……但是,穿越“死亡线”的经历,是我人生中一笔极为宝贵的财富,一直激励着我与困难作斗争,勤奋学习,热爱生活;敬业工作,挚爱写作……
“路犹如此,人何以堪”?一路走来,岁月如歌,青春无悔;花开花落,淡定从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