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口，谷雨和拎着水壶的韩露差点儿撞到一起。她高兴地举起手里的袋子，“看看，我买到了什么！”声调和夏至有六成相似，语气里显摆的意味十足。韩露喜欢这样俏皮的谷雨，轻松欢快的气氛从门口就蔓延开来。

张文松挑衅地说：“拿过来瞧瞧。”

谷雨自然地反击，“姐夫，你要有病号的自觉。不好意思，您看着吧。想吃，等等喽！”

“嘿，小丫头，狐假虎威。鄙视你。”

“有势就要借。过期谁侯呢！”

要说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当真说不明白。张文松和谷雨说话特别随便；谷雨呢，也倍觉姐夫有趣。两个人心照不宣，你一言我一语，杠起来的情形让韩露心里受用。这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般的亲近很奇妙，也很暖人。

接过谷雨递过来的纸袋，打开，韩露的笑如彩霞。谷雨见了，激动地打开自己的，“两份一样的。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的味道。”说着，吃了一大口，嘴里发出嘶嘶哈哈的声音。韩露马上回头倒了一杯水，递到夏至嘴边，夏至不客气地喝光了。

“为什么勉强自己啊？”韩露嗔怪。

“不吃这种，我怎么知道和原来的一不一样。”夏至满不在乎，准备吃第二口。

“这么个满大街都是的东西，有啥了不得的。”张文松看着自己的老婆杏眸晶晶亮，撇撇嘴。

夏至把牛奶面包、粥和包子推到张文松跟前，下巴微抬，“随意哈！自己动手。韩露空着肚子呢。”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看韩露，看看纸袋。韩露低头连续吃了两口，笑着点头。

小小的病房里流淌着浅浅的、怡人的温馨。

夏至在开早礼。看着对面的十一位同事，说伙伴更合适。除了陶助理，他们每个人都是分工协作的关系。缺少了哪一个环节，都不会组装出完成品。因为工序有简单和复杂的分别，工作量的轻重也有明显的不同。但是，在年中、年末的考核时，她做到了公平公正。对他们，她问心无愧。

她突然不想追究邮件的事情了。伤心的程度无需更甚。夏至不说话，管理担当们面面相觑。他们之中，比夏至工龄长的有五人。对夏至，开始是有些幸灾乐祸，但现在是心悦诚服。他们只希望能够顺利退休。

夏至扫了一眼站得笔直的陶助理，说了一句：“大家去现场吧。”她自己坐回工位。红色的加急邮件一封，打开一看是水谷发的，通知八点半去二栋开会。夏至看了看邮件CC、BCC的人，国内外资财采购、销售、财务部门，还有管理信息科，生产这边的就是她自己。蹙眉，想不出头绪，那就随机应变吧。

她关闭电脑屏幕的手停顿了，想了想，还是设置了屏幕开启密码。陶助理打水回来，夏至把水杯递给她，“请帮忙来一杯黑咖啡，不加糖。”陶助理欲言又止。

夏至满不在乎地说：“昨晚的夜生活很丰富。”陶助理的脸红了，又白了。其实，夏至很怀念两人以前的相处模式。互掐互怼，陶冶性情。

憋着口气，夏至把咖啡一饮而尽，真TM苦，脑子顿时不混沌了。和陶助理打过招呼，她不紧不慢地往二栋走去。不穿高跟鞋真舒服。高跟鞋之所以被女白领、金领们青睐有加，是因为它的高度和能引起别人注意的声音。二者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气场。夏至觉得自己都不需要，那么以后就不用让自己的脚受委屈了。

她进了会议室，很多人已经到场。环顾四周，自己不是最后一个。她安下心，选择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厂区附近没有高层建筑，二楼的视野蛮不错。天很蓝，很高远，夏至琢磨为什么秋天要说天高气爽，冬天的天就不高了吗？文人墨客们的眼光和思维，她不懂，不想懂。

肖哲低头看文件。他参考了夏至的做法，把一些重要的资料依次处理了，查阅起来方便了很多。抬起头，会议时间已到。夏至迟到？印象里没有过。用手拨弄了一下额发，眼角余光发现窗台边半趴着一个人。高高的马尾辫，这背影吗，正思索着，那人坐直身体，侧颜显露出来，居然是夏至。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呢？

水谷的汉语很流利，表达得清楚明白。公司的海外分公司投产使用了，从下个月开始，简单机种的产量全部转移过去。看着屏幕上PPT的数据，车间整体月产量降低了1/3。夏至忍不住在心里进行了一轮国骂。

最后，水谷说这样的大变化，相关部门要做工作调整。他们这些部长以上级别的负责人的电脑，将由管理信息科统一安装一个软件，把数据入力的流程缩短。夏至环起手臂，目光迅速聚焦到水谷的脸上。变相裁员，不得不说真高明。陶助理，这是要失业了？她突然不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