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幸运的心事(短篇小说)
作者:一片红叶
诵读:木 子
(一)
离休老人甄幸运,身高一米八,今年八十八。鹤发童颜,腰板笔挺,耳不聋,眼不花,就是换了几颗牙。
老汉1947年3月参加革命,原名甄行云。指导员戏曰:“行云,行云,飘忽不定,不白即黑,有?啥好的,改叫'幸运'多好?”
小伙欣然从之。从此,“行云”不再,“幸运”至今。
真乃不枉此名!自打更名后,幸运、好运,连连不断。大小战斗几十次,四次挂彩皆轻伤。天安门前值过勤,新华门前站过岗。多次见过毛主席,陪过几位大首长。
请缨加入铁道兵,开山凿岭架桥梁。立功受奖三十次,胸前佩过十功章。
可惜耿拗文化低,俊男官止副团长。退休之后带孙子,里里外外继续忙。
进入耄耋之年的甄幸运,尽管声音哄亮,精神矍铄,但头上的白发,额上的皱纹,步履的蹒跚,反应的迟缓,都在显示着:这位当年仪表堂堂、身材标致的“战斗英雄”和“筑路先锋”,毕竟还是老了。

老伴穆好女,与幸运同龄。面对党旗宣过誓,支前、土改受过奖。嫁到甄家几十年,贤妻良母人夸奖。可怜小脚不识字,不然人生更辉煌。
两人的婚姻,既不是传统的“父母之命”,也不是纯粹的“自由恋爱”,跟大多数人一样,可谓一半兑一半:一人牵线,两厢情愿。
过罢银婚过金婚,青年夫妻老年伴。不论在乡下还是在城里,不论是分离还是团聚,老两口从来没有呕过气、红过脸、抬过杠。
幸运的离休金,从最初的不到3000元,一步步地涨到10000多。老伴因为是建国前入党的老党员,又是“支前模范”,2006 年开始享受“荣誉津贴”。两项津贴加起来,最初是每月300元。几经提高,10年后也超过了2000元。
按理说,在北方的一个省会城市里,老两口的衣食住行,早就应该是“小康”了。可他们依旧是能省一毛是一毛地过日子,依旧居住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分配的75平米的房子里。楼房共七层,他家是六层。
小也不算小,就是高了点。当初还觉得高一点总比矮一点好,打开窗户,想看多远看多远,从头到脚都感到敞亮。
可年龄一大,问题就来了:下楼险,上楼喘。尤其是老伴儿,三寸金莲,又有哮喘,八十五以后,拽着扶手从一层上到六层,中间至少要歇三、四次。

窗外的风景,就甭提了,早就不是原来的模样了——窗户一打开,远远近近,前后左右,看到的,除了楼房,还是楼房。
嗨!谁能够想到周围的楼房会一块比一块挨得近,一处比一处个头大呢?原本“高高在上”的老两口,这几年,越来越觉得自己住的楼房,不过是只小刺猬,而周围的呢?不是骆驼,就是大象。
老两口不是没想过换个更好一点的“家”,而是需要花钱的地方总是比预料中的多,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嗨!谁又会想到房价仿佛揉进了十倍的发酵粉,涨了又涨没个完呢?
郁闷归郁闷。老两口却一次又一次地对儿子儿媳妇们说:
“现在的日子,天天像过年。过去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这是他们的心里话。但也不全是。还有一层意思,老两口不好意思挑明了说。那就是:
“会过点,别乱花,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实际上,四个“小老年”,在弘扬“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上,并不比他们差多少。

这几年,最让幸运不爽的是:几个和他年龄相当的老哥们,眼下居住的房子,都比他这个曾经的“副团长”的面积大。一想起这件事,老汉的胸膛里就像装着个蚂蜂窝。虽然老伴没有说过一句抱怨他的话,他却觉得亏欠了她。
老两口有两个儿子。长子甄忠,花甲又四。次子甄诚,小哥三岁。两个儿媳妇,和男人是同龄。大儿媳芳名陈茜茜,二儿媳芳名王念念。
幸运的“幸运” ,并没有在儿子们身上延续和光大。正读初中时,学校停课了;该上大学时,又赶上上山下乡了; 轮到返城就业时,又该结婚生娃了。这,就是幸运的儿子和儿媳妇们三十岁以前共同的的人生轨迹。
更让幸运说不起话的是:儿子儿媳所在的单位,都属于“关停并转”的对象。这些年来,一个比一个不景气。甭说奖金了 ,有时候,连工资都不能按时如数地发。
庆幸的是:厂子还没有“退休”,四人都到了“退休”和“内退”的年龄,再不用为工资发不出来发愁了。可直到去年,四个人的退休金加起来,也就比老爷子多2000。
早几年,两个儿子家相继换了新房,老两口分别赞助20万,几乎是“竭尽全力”了。
甄忠、甄诚各有一子。甄忠之子名甄健,甄诚之子名甄管,都是硕士研究生毕业。甄健今年三十五,是上海一家区级医院的眼科医生。甄管今年三十三,是深圳一所中学的数学教师。
跟他们没有进过大学门的父亲比起来,也可谓是“老子平凡儿露脸”了。

工资涨一尺,房价涨一丈。一年又一年,老两口一直期待着的不用贷款就能换套称心房的愿望,始终没能如愿。 房价越来越邪乎,老两口越来越茫然!
两位“老革命”,唯一的希望是自己也能够成为“搬迁户”,可是,等来等去,始终没动静。
这些年,在房子的事情上,让他这个引以为豪的“曾经在毛主席身边工作过”的人,有点儿百思不得其解:
一阵儿是:买了房子就可以落户口;一阵儿是:没有本地户口的就不能买房子。这是唱得哪出戏?
银行吧,一家家的,更像是一个个“川剧团”——说变脸就变脸。一阵儿是慷慨大方得不得了,一阵儿是苛刻抠门得了不得。
再就是 :左一个限购,又一个限购,可咋就越“限”房价越高了呢?难道那些建高楼、飙房价的人,都吃了太上老君的“九转回魂丹”,一个个都成了呼风唤雨的“魔法大侠”了不成?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新闻联播》上不是明明白白地说“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吗?可房价咋还是撒着欢儿、打着滚儿、翻着跟头似的涨涨涨呢?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实实在在是搞不懂! 老汉越想越困惑,越想越添堵。不想想,可又总是甩不掉。

随着房价的越来越“离谱”,老两口更换新房子、大房子的念头,也就越来越渺茫了——但信念坚定的甄幸运,依然怀揣着“梦想”——总有一天,会如愿以偿。
让幸运万万想不到的是:三个月前 ,老伴儿忽发急性心梗,说不行就不行,突然就离开了他。
他一个劲地在埋怨着自己:老伴儿含辛茹苦跟我生活了这么多年,自己却没能让她住上一天宽宽畅畅、舒舒坦坦的新房子。一向以“男子汉大丈夫”自足的他,一想起这件事,就恨不得自己打自己。
一向不会骂人、并不许孩子们说脏话的他,最近几天,也不由自主地开了“骂戒”了:
“房啊,房!真他奶奶的就是虎和狼。”
不愧是在毛主席身边站过岗、值过勤的人,开了骂戒也不会去骂人,只是骂骂房。
一向“爱面子”的他,在房子这件事情上,却让他倍感在几个老哥们、老姐妹面前特别“没面子”。老伴一走,换房子的事, 幸运再也没有心思了。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一片红叶,本名冉庆忱,山东曹县人。中共党员,大专学历,中学语文高级教师。1973年12月入伍,1978年4月转业到柴达木油田。从教13年,从事文秘工作、行政管理、党群工作16年。退休以后,从敦煌迁居温江。喜欢文学创作,闲暇时,自吟自乐。已撰写小说、散文、诗歌等体裁百余篇。

【朗诵简介】木子,国企退休职工。退休前曾任单位广播员、工会副主席等职,高级政工师。酷爱诵读,用自己的声音传播正能量。现为天津老年大学朗诵班学员,天图经典朗诵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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