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人

邻居这么多年了

她才知道

报纸上的那组诗

是我写的

秋风弓着腰

穿过老家的麦田

它也很像我的诗友

马老汉

门前的小拐棍又开始滴滴哒哒

其实那个拾荒的外地人

他也是

写诗的出身

去庆铃吃鱼

当大巴开进庆岭，我就

走进一条鱼的深处

进入它，白皙的肉体，它的

骨架和头颅

两根筷子和汤勺

是我和鱼

走心的交谈方式

黄昏时，我离开了庆岭

临走时我真想在松花湖边——

立个，无字碑！

铜  钟

我没想冒充

出家人，把你撞开了口

铜钟的嗓门很大

比东北人吆喝得宏亮

我估计，连它自己

都听不习惯

雪，也是一种植物

用冷上浆的植物

生长在高空

一片一个生命

雪，不需要根须和枝丫，也不需要

绿叶陪衬

雪，喜欢群体出发

孤独蕴蕾

在楼前，在更远的天空

雪，喜欢飘着开花

即使每一片雪花

最终的旅程

还是落在大地上

那也不是凋谢

原野里的雪，窗前的雪

它们一直在积累：

春天的想象

和冬天的

厚度

早  晨

阳光穿过冷风和玻璃

插进，太行石缝

离子雾化器

血液成分特殊

它让一小股雾霾，钻出石头的镂空

我的目光

喜欢和它缭绕一起

在盆景的沟壑上

徘徊

水，一直别着我的想法

向下流

早起的阳光，漫过假山的心事

看着我

慢慢起床

怀  念

有了农药之后

被土地反复擦亮的锄头

开始生锈，腐烂

甚至和我的父亲

一起埋在了土里

我曾居住二十多年的村庄

几乎没有了

熟人

用自己的方式哀悼

季节脱光大地的衣服

庄严地露出

祖先的坟丛

拾几片落叶做时光的封面

我现在可以重新

安顿悲伤

在东荒的南盘道以东

我可以跟一些熟悉的灵魂说说话

舀一筒清泉

咱们喝一杯

今生隔世的酒

记  忆

陈家大院筑在我家房后

樱桃树很像小云姐姐

风一吹

有时候就探出墙外

我像小布丁的小布丁

经常从断墙的底部

钻进陈家大院

云姐姐爬到树上

我坐在树下

一串串脱离鸟体的鸣叫

被春雨

打湿

秋天的老地方

雁阵已走出我的视野

雪花像我初恋的情人

偶尔，飘入梦中

游走的冬天

又回来了

岁月的长河中

时光本身永远不会衰老

我用记忆扣动你的门扉

山上山下的老屋不在

一个人站在北风中

自己看着自己的影子

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