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房
记忆里,最放不下,抹不去的是母亲的小草房。
小草房不大,新苫的草,黄泥的墙,在贫困的土平房中间,不免有一种幸福的骄傲。不过,勤劳质朴的母亲,可从来没有因此骄傲过。总是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喂鸡喂鹅,养猪养鸭,扔下条帚就是扫帚。从早晚忙个脚不沾地。

傍晚时,上灯了,下了工的爸爸吃完晚饭,呼噜呼噜地睡着了。这时,母亲的针线活就开始了。一家子九口人啊,缝连补绽,挡风遮雨,灯油靠干了一碗又一碗,针线认了一根又一根。
鸡叫了,天亮了,爸爸上生产队的时候,母亲早已把灶堂烧得红红火火。新的一天,新的生活就这样,又幸福的开始了。

春天自不必说,一帘杏花,三分春韭,小屋的门开着,总有说不完的新鲜,道不完的欢愉。夏日里,最美的要数黄昏了。敞开的院门,接纳着满满的麦香,收工回来的姐姐,放下镰刀,掏出舍不得吃的甜瓜,院子里,顿时鸟语花香起来。这时,母亲总是摆上一桌子希望,给我们,嚼星星,品月亮。梦,一个个地从院子里追到了天上。秋天,不想多说,因为那个时候,生产队脱产的多,干活的少。听以,院门里走进来的,多是哀声叹气。但乐观的母亲,总能把幸福串成一串红红的辣椒,挂在墙上,告诉我们,好日子,一定会来的。
最妙的要数入冬过后了。雪后的小屋温暖而快乐。房门关不住杀年猪的幸福,小小的院落中连雪花都成了远方的来客。此时的母亲,系着围裙,洒着汗珠,锅前灶下,忙的不可开交。烀猪肉,灌血肠,捞酸菜,熬冻子。七个碟子八个碗的弄上两三桌子,招待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一杯水酒洇开了年味,仿佛好日子已经点燃了稔子,一下子就会噼噼啪啪地放起来了。此时,一年中最欢乐的气氛,顶破了房盖,灌满了天空。

傍晚时,天黑了,酒醉的幸福,在大街上,小巷间对个烟,借个火。你亲我近,掏不完的心窝子从这头,一直蹒跚到那头。那阵势,连月亮都晃荡起来了。
此时,最幸福的还是母亲的小草房。屋子里点着灯,也点着希望。母又拿起缝衣针,在头发间轻轻划一下冰封的记忆,日子又开口笑了。直到把寒夜缝补成灿烂的黎明。
二十多年前,吞咽了无数苦与乐的小草房被父亲拆了,日子平静得像家家户户都有的新居一样,迎接黎明,送走黄昏。

但我的心里,却还保留着儿时的小草房,等着母亲回来住上一会,让我的思念多少能够有那么一丝温暖。
小草房,母亲的小草房。总是平静地接受一切,又平静地奉献一切。从不炫耀,从不张扬,默默地来,默默地走。这,真像我的母亲,只不过,我的母亲总是把咽下的泪,开成幸福的花……

作者简介:
冯志忠 心的菩提,诗文爱好者。哈尔滨市双城区乡村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