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细微柔软处展开坚韧沉实
徐肖楠
老刀诗歌用诗歌的细微触角抓取飘飞的生命瞬间,这个瞬间融入迸发的诗歌思考和深切的现实感悟,于是这些诗歌随处而生、一触即发,却生根于作者长久的生存观念和生命经历,这种观念和经历被诗歌经验进行了诗意内化,化为诗歌体验,再自如表达,就变成了老刀似不经意而意味含蓄的诗歌。
这样的诗歌对生活的细处和生命的柔软处很敏感,写一个具体的细节场景,就能展开一种宽阔的生活变化和生命感受。比如《黑狗》中黑狗的成长,《飞跃大海的蝴蝶》中精灵与大海的关系,《大雪之后》中我对父亲的心疼与父亲生命像鸟一样飞不动的感觉,触摸人心深处的刻痕。
这些诗歌形象生动,每首诗歌都被很小的意象象征所带动,同时会连带想象和隐喻去展开生命感觉。这些象征往往比较确定,不会随意变幻,从象征可以看出诗歌的大致方向或者意向,但这些诗歌的隐喻是具体表达,隐喻范围不定,很难确定在说什么,可以有很多感觉,也可以展开很多想象,让人联想很多,这样,隐喻表达与象征意象结合起来,再与生动的形象、细节、场景的描写和诗歌感觉结合起来,这些诗歌就细小而轻盈,能飞向天空,坚韧而沉定,能接近大地。
接近大地可以看作这些诗歌非常贴近现实,坚持从一些生活的细微之处入手,由我及人,然后再进入自己更深的生命体验,由个人生活遍及普遍生活,再由自己所看到的普遍生活现象展开,进入更广阔的生命体验。比如《草地》,从自己的角度去体验民工,然后《老妇人》从普遍时间的角度去体验老妇人的人生,“我只是疑惑,她安详的脸上为什么没有一丝牢骚和怨恨。”这时候就进入一种生命体味的深度,写出民工与老妇人触发的对我们身边生活的意外感受和启示。
乐有乐思,诗有诗思,很多人不注意诗思,老刀有这样的诗思,就会有这样的诗歌。老刀的诗歌常由生命细微之处启迪诗思,他的大多诗歌与这样的诗思有连续性和整体性关系,像一场流荡的风不时触动不宁的心,突出了老刀的生命基本立场遍及生活各处的感受。比如《枝》对“一位民工将一根树枝往垃圾堆里拖”,但却与《手术》对亲人的刻骨铭心异曲同工,都是老刀基本诗歌意念的延伸展开。
这样,我们会看到老刀诗歌的一个特点是,可以把很细小的生活打开的很开阔,能从一件小事展开更普遍的生活,也能从普遍生活视点发现很多个别的小事。另一方面,也能把诗歌中的生活拉伸延展开来,从一种事物延伸到另一种事物,从一种情绪延伸到另一种情绪,但它们像树枝一样是相连的,有共同的根,在老刀的诗歌中形成一个整体意象,也许这首诗歌表现了某种生活,另一首诗歌表现另一诗歌情绪,但具有同质性和方向性,这也就归结成老刀诗歌的象征性特点,它具有老刀自己的主题性和方向性,然而具体的隐喻意象是不同的。
这些具体的隐喻和意象具有共同的诗歌意愿,却有不同的现实情景。这样,我们可以看到一种个人生活与普遍生活、细微情景与深度感悟、诗歌意境与生存意愿、生命场面与时代变化多层次交叠的诗歌场景,这些场景具有整体性诗歌意味和方向。
《关于父亲万伟明》是《父亲》的延伸,《关于母亲周丽华》既是《老妇人》的延伸,也是父亲的延伸。而《美丽的太阳花》(给女儿)则是把各种感受集中起来寄寓于女儿,在女儿的生长中再联系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又是父母的延伸,而我和女儿则是对于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的延伸,把整个生活从祖辈、父辈到女儿连接为一个整体。
从这样不时显示的整体性出发,除了诗意修辞方式,还可以看到老刀诗歌的诗意逻辑方式。看上去诗歌表达似乎是散乱的,实际上它有暗藏的诗意逻辑,最终我们看一首非常出色的诗歌时,会发现它浑身布满了诗意逻辑。一个诗人总是有他自己的诗意形成方式的,没有诗意逻辑不可能形成诗歌,如果诗歌都是一些不成结构、没有逻辑的片段,那最终什么也不会表达出来。重要的是,许多人不重视诗意逻辑,另外一些人不善于发现诗意逻辑。
这样的诗意逻辑一方面来源于生活逻辑,一方面来源于想象逻辑,把生活逻辑和想象逻辑与具体的诗歌内容、诗歌语言、修辞手段以及诗意形式联系在一起,才能真正形成由诗意逻辑连续激发出的诗意整体感,每一首诗歌都具有诗意逻辑的完整感,同时,每首诗歌的诗意逻辑又和其他诗歌中的诗意逻辑结合成一个整体。于是一首首诗歌既有内部联系,又有的外部联系。
如果把老刀的诗歌一首首读下去,会发现它们前后相连,渐渐发生着轻微变化,但最基本的核心表达没什么变化,这些诗歌都是作者身边那些细致的生存感觉和时代生活现象,还有那些内心深处的悠久感悟,我们会由那些凡人小事体会到人类的生命之切,而这取决于作者那种精细的诗歌感觉和含蓄的诗歌立场。

